第70章 殿内考教

京城集贤殿,半个月前还空旷有余的殿大殿,此时殿内一小半如今已被一排排的木书架占满,见那每个架上都放满了古籍珍本。

那些书架前隔着两扇屏风,屏风旁边是几张大的案桌,上面整齐地放着不少新抄录的书籍,桌前坐着的深绯色衣袍的官员正将抄录的书籍分拣,记录标签。

转过屏风却是另一番景象,见大殿内稍微靠窗的那片整个地上铺上了深色毛毡地毯,上面布满一排排案桌,桌前那些个青袍文士正伏案抄录,不时地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偶有文人交流的低声。

此刻正忙于抄录文集的众人并没有发现悄然出现在门口的内侍,还是屋内伺候的人最先瞧见。等殿内的内侍出去,见他们二人再旁边悄声了一句,眼神越过伏案的文人落在某处,不一会便见屋内出去的人回来到了某个文士声旁低声了几句。

那伏案的文人也是愣了一下,才停下手中的笔,起身出了殿外。

到了殿外,一个深色衣服的年轻公公正候在殿外,韩明辉看着刚刚领他出来的内侍恭敬行礼的样子,胸膛的心脏急速地跳动起来,脑海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心下暗自吸了口气。

这个深色衣服的内侍正是王喜,他上前行礼后道:“见过韩先生,陛下派我前来,请先生过去。”

“有劳公公了。”韩明辉双手拱起,行了礼数礼便跟在王喜后面。殿外候着的侍从们目送着两人往宫廷深处行去,互相对视一眼,恐怕这宫廷又要多一位让他们小心行事的大人了。

“陛下,韩先生已带到。”

勤政殿内,坐在那桌前正批注奏本的人,闻此却是怔了一下,见她神情一晃才放下手中的笔,将原本放在一旁的折本拿过来放在中间:“宣。”

朱红的殿门被开启,青年的身形颀长精瘦,由于背光的原因,看不清此人的面容神情。等回过神,见此人低俯前身,跪地行礼:“草民韩明辉叩见皇上。”

秦昭的脸上失神片刻后,已全然恢复平静:“起,先生请坐,不必拘礼。”

“谢皇上。”韩明辉起身,见殿内左下首置了案牍,便依言落座。

大殿好一会才响起帝王威严厚重的声音:“先生托太傅上的折本,朕已经看过,观先生对修书之事颇有见解,今日请先生过来便是想要与先生探讨一番,望先生赐教。”

上座的女帝面容严肃,说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他,目光如炬,令人无法抗拒的强势。韩明辉突然明白过来:此刻自己面对的全然是一位帝王,他在心里深深吸了口气,面容平静从容:“陛下过谦,韩某不才,陛下所问,自当言无不尽。”

“自正月开朝以来,便传来云州叛乱,龙骧军虽已前去,却尚未传来捷报,朕这段时间临朝,百官对云州叛乱十分关心,纷纷上奏朕并未多理,到是集贤殿抄录古籍的事进展半月有余,听闻先生也参与其中,不知先生对此事是怎么看的?”

“韩某一介文人了,云州之事不敢妄言想,想必陛下自有用意,抄书一事,倒是斗胆说上几句.”

“昔我朝建立,太/祖便广诏天下,求书诸野,设国子监,太学,又令天下府州县立学,以期恢复汉制,弘扬儒学。至“文帝之治,我华夏文化恢复比至不过前朝十分之七,可见教化之不易。然纵观我朝历代,贤臣英雄辈出,实乃太/祖、文帝之举造福。可见文典修书之举即使是“功不在当代也是利在千秋”。如今陛下开皇家书阁,广招天下文人抄录传于四海,是吾辈之福,亦是后世之福。”

说到这里韩明辉停顿了下来,观其神色似乎还有未尽之言。秦昭开口道:”先生直言便是。”

见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如今我朝立国已三百余年,四海九州,强学代问之士,无不聚集京城,文坛之中,大儒雅士人才辈出,著书立言者亦不在少数,抄书广传虽是造福百姓之举,却并非紧要,如今书海浩瀚,学海无边,韩某认为当务之举应对重要书籍校检编纂,书成典谟,集之大成,以供后世。”

韩明辉说完,却未见秦昭开口,上首的女帝低眉沉思,她神色平静,叫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来。韩明辉也沉默下来,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想却突然听秦昭换了个话题:“先生观我大烨如何?”

韩明辉愣了片刻:”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自然是……“对面的女子眼睛紧紧地看着他,冷静透彻的眼睛让原本腹中打好草稿的话语竟然说不下去。

沉默了片刻道:“陛下圣听明断,朝中众位大臣严谨刚毅,有实干有之才,加之我朝根基雄厚,国力未衰,纵使曾有些不尽人意,相信在陛下的治理之下,繁荣昌盛不过是时日罢了。”

秦昭定定看着这人,见这人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许久才收回视线,将话题转了回来:“先生倒是敢言,先生奏本言语之间提到的典谟修纂这样的大工程,费用所耗不少,更何况文集编撰校检也并非朝夕之事,我大烨如今之国力,先生觉得可负担得起?”

“即然如此,韩某斗胆问一句,陛下又为何要下诏,广招天下文人修书?”见那青年突然抬起来头,眼神直视过来,秦昭错不及防与之对上,将青年眼睛暗藏的锐利和身上的锋芒尽收眼下,原本严肃的脸上似乎怔了一下。

过了许久才停得声音从上座传来,却是带了些低沉:“韩卿又以为如何?”

静默了许久才传来殿内再次传来了声音,紧闭的殿门让里面的声音变得低沉,只听得不断有低语,却是低低沉沉的听不真切,不知守候了多久的宿卫依旧目不斜视,面无神情。

过了许久,“笃笃”的叩门声从殿外响起,听着内侍轻身问道:“陛下,小皇子已下学了,您看?”

过了一会,那扇殿门从里面打开,见那个青色文人衣袍的青年迈了出来,对着门外候着的内侍和小皇子行了礼后才,由另一个内侍领着往宫门方向去了。

王喜公公停在外殿片刻,目送着青年人远去的背影,见那人手里攥着的东西看了片刻,领着小皇子迈进了殿内。

通向宫门的直道上,一个内侍装扮的小太监低着身形在前面领路,他身后文人衣袍的年轻人步伐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张平素温和的面容此时已敛去惯有的笑容,露出一贯掩藏的冷漠和不容接近,一双偏灰色的眼睛被下垂的眼睑遮住一半,但从他惯性的步伐下仍然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不在焉。

“韩兄”这时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原本沉思的韩明辉被唤回神,停了脚步往一旁看去,竟是在宫中教学的谢怀瑾。

谢怀瑾上前让领路的内侍退下,并肩与韩明辉往宫外去:”小皇子今日的课业已授完,看着天色还早,不如陪谢某去喝几杯?”

一旁的韩明辉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引得谢怀瑾多看了几眼,倒也没有多说,二人出了宫城,便去了一家食肆,上了二楼的隔间。

谢谨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杯中到了水,眼神往对面的好友身上看了一眼,见这人拢了衣袖双手贴在腿上,眼睛垂向一旁,神色若有所思。

眼神瞥过桌上被放在一旁的敕谕,谢怀瑾了然道:“小弟以茶敬上,恭贺韩兄离心中所愿又迈进一步。”言语虽如此,面上却是多了戏谑之色,分明是打趣。对面的人确却也没有反驳,抬眼瞥过桌上之物,思绪却不由回想今日的谈话。

那人的言语犀利,神情严肃谨然,所谈问题步步紧逼,气势的威压,言谈之间皆是帝王对臣下层层考验。上折之后他曾无数次的推演过今日的场景,出来之时却已是已是满身冷汗,精神疲倦不堪。

那人看向他几次的神情恍惚,而后越发的冷漠防备。看向他冷冽坦荡眼神中让他发寒,仿佛心中的隐秘无所洞形。

想到这一幕,韩明辉的双手不由地握紧,看了看那封敕谕任命,想起谈话尾声之际,那人从桌上将这封早已拟好的敕谕递过来之时,他不由地全身觉得发冷。

见他许久不言,谢怀瑾沉默下来。许久才听他叹道:“韩相与太/祖君臣情谊,恐非天时地利之难,韩兄应该早有预料,你之容貌,既是青云梯,亦是穿心箭,何必如此?”

屋内沉默了许久才听得谢怀瑾又道:“陛下敕谕,韩兄还是打开看看吧。”

半晌,一旁的韩明辉才伸出手展开,等目光触及到最后一行字时,眼睛好似被刺一下,猛然大缩,平素从容的脸上大惊失色,全然不敢置信。

一旁的谢怀瑾被他惊得也是变了脸色,神色不由地地望向对面的人。

韩明辉似乎尚未回过神来,过好好一会才喃喃道:“中书舍人,竟是中书舍人?”

谢怀瑾听闻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韩明辉:“韩兄可是我听错了?”

许久未听见韩明辉回答,谢怀瑾从韩明辉手中抢过敕谕,看了好遍那四个字,仿佛耗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神情恍惚的好友,神情复杂,许久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这番境遇,到不知是福还是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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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殿内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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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才不是亡国女帝!
连载中白白汤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