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睡早起气色就是好，生的一副好面孔，就应该好好地利用起来。”
楚离听不出好话还是坏话，迷糊地给笑眯眯的江陋小腿一脚。
“走了，我回去换朝服。”江陋忽然凑到楚离的耳旁，悄悄地说，“我可以娶你吗？”
楚离道：“……嗯。”完全没听到后半句。
江陋低笑摇头，推开正门，曙光未升，东湖先亮。
后知后觉时，二人已经在早朝上碰面了。
当日晚上，江陋大大方方地走进殿内：“你怎么准我在任何时候进出寝殿，你就不怕那些老家伙说些什么？”
楚离道：“无妨，我会应付。”
江陋道：“早上太仓促，我还没来得及问：娶皇帝应该用什么聘礼？”
楚离：“……谁答应让你娶我了，早上我准的是你说的前半句话。”
江陋：“哦，所以要用什么聘礼？”
楚离忍无可忍：“我说的不清楚吗？我不喜欢你。”
江陋许久没有说话，楚离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这样的形式——”
江陋道：“你喜不喜欢跟我准备聘礼有什么关系？等你喜欢上我再准备，会不会有些晚了？”
楚离：“……”
江陋道：“还是说你嫌少？”
楚离：“……没有。”
江陋轻点额头：“我知道应该给你什么了。”
楚离问：“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我的没有的？”
江陋笑眯眯地说：“保密。”
“此事先放下不谈。”楚离道，“留夜的目的是什么，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又是什么？”
江陋抬起茶盏，轻轻吹散浮在上方的碧螺春，浅抿一口茶：“我的心都是你的，我还能有什么用意？”
楚离蹙眉：“又想蒙混过关。”
江陋挑眉：“我的好皇帝，你允我随意出入平成殿，是想让我以留夜首领的身份出入，还是以江子安的身份出入？”
楚离垂眸，茶盏的茶叶飘零，无依无靠地浮在水中央。
腕上戴了许久的红豆不愿继续陪伴下一个春秋，落在地上，无一丝声响，楚离低低地瞥了眼，忍了又忍，没有弯腰捡。
江陋捕捉到楚离的情绪，浅笑了声，弓身捡起红豆。
红豆正面有一道深红色痕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磨损，可见主人保护得仔细，不忍让其受到一点伤害。
楚离顺着江陋的视线瞥向红豆上的深红，想解释这是在战场负伤时不小心殃及到了红豆，但现在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于是伸手去接，红豆即将放在他的手心，江陋却缩回了手，把红豆丢到窗外，借机握住楚离的手腕，把红绳一起摘掉。
“这东西多少年了，都丢了吧。”江陋不在意地说，“皇帝就应该穿金带银，戴这玩意太掉价了。”
楚离忍了忍，闷声道：“这是你送给我的。”
江陋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楚离顿了顿，吞下了想说的话。
江陋摆摆手：“管他谁送的，烂成这个样子谁要。”
“皇上，外面有人找江公子。”
“知道了。”江陋应了一句，又对楚离道，“早些睡，今日我还有事。”楚离仍然生着闷气，江陋只是笑笑，行礼后离开。
楚离望向高大的身影，内心少见的多出几分迷茫。
-
“江公子得了出入平成殿的允，一月之中反而还见不到他几次人，难道陛下不是因为他经常带着要事来商谈而赐的令牌吗？”宫女玉手搓洗青菜，窃窃私语。
“刚开始陛下还会让我们备两个人的菜，现在再也没说过了。”
“依我说，不是江公子想来这里，而是陛下心悦于他，上次我路过平成殿，江公子都准备走了，殿内有一阵茶杯摔碎的声音，陛下气冲冲地要他不准走呢。”
“啊，我知道，第二天陛下手上多出了不少伤痕，不会就是被瓷器刮的吧？”
“楚远王爷前不久养伤回来，做事情比之前更加利索和勤奋，就连一向看不起他的姚先生，在宫外碰面时也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嘘，不准再说了……”
“好好，我们不说了——我听说忘仙楼旁开了一家香料店，那里的香特别好闻，你们买过吗？”
“太贵啦，我哪有那么多钱……”
“我上次还在你的柜子里看到了熏香呢，你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买了？”
楚离蹲在假山后，邓达道：“陛下，微臣去阻止她们。”
楚离道：“不必，就让他们把此事传下去吧。”
邓达道：“有辱皇家尊严。”
楚离睨他道：“皇家的事不需要邓爱卿插手。”
邓达跪下：“微臣疏忽了，请皇上赐罪。”
楚离道：“留夜此棋行的极妙，恐怕又要有所动作，十日内查出留夜最近的动向，将功补过。”
邓达道：“是。”
楚离到雄鹰所在的地方，雄鹰行了草原的礼仪，道：“陛下事务繁忙，怎么会想来这里？”
楚离道：“江子安最近与你有联系。”
“他带我在京中闲逛，还吃了你们京中最好吃的桃花糕，你们可真会享受，左手桃花糕，右手桂花落。”雄鹰爽快地承认，“不过在下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总是会望着串着红豆的绳子发呆却不买？这是你们特殊的祈福仪式吗？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楚离问：“他还带你去了哪？”
雄鹰道：“他是我兄弟，我告诉他我身上有你的眼线，所以他只带我去了这几个地方逛。当然，还有卖红豆的地方，我问对他说红豆一文不值，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说值五文钱，我才知道他说的是手串的价格，真可谓一本万利，我俩哈哈大笑——皇上，京中竟有如此有趣的人，可否赏给我玩玩？”
楚离脸色阴沉，冷声道：“朕知道了。”
雄鹰：“？”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我要你去死”？
雄鹰不确定地看了眼远去的楚离，又抬头看向渐渐下沉的太阳。
还是多看几眼太阳吧，万一明天就看不到了呢。
“桂花落，深山空，此酒唯有夜中有，妙哉妙哉。”苏泽抬手，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杯空茫茫，二杯身轻扬，三杯愁断肠。”
江陋道：“妙哉妙哉，爽哉爽哉。”
苏泽竖起食指，慢慢悠悠地摆摆：“江兄，破坏气氛就是你不对了。”
江陋苦恼地说：“先生只教了我读书，没有教我诗词歌赋。”
“行吧，我来教你。”苏泽翘起二郎腿，眯眼道，“这个时候，你就应该说苏公子好才华，这顿我请。”
江陋道：“……你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想让我请客？”
苏泽道：“有些话值千金，你不懂。”
江陋饶有兴趣：“那你说点值千金的话，我就请了。”
苏泽抬眸，清明地望着他：“得了吧，你这点小技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让小白来结账吧，我随便套就套出来了你的目的。”
江陋懊恼地对小二颔首，萧白推着鸿舟走进房内，安置好鸿舟后，随便挑了个位置坐。
苏泽道：“这不公平。”
江陋和萧白看向他，鸿舟道：“萧兄，你能离江兄远点坐么？这人见不得我跟他坐的比别人坐的远。”
萧白道：“毛病人，经常遇见，可以体谅。”换了个位置坐，江陋笑眯眯地看着苏泽，苏泽察觉出警告的意思，打了个寒颤。
苏泽道：“你把我们叫来，是想做什么？”
江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叫了鸿兄吧，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蹭吃蹭喝？”
苏泽道：“我是鸿夫人。”
萧白：“……”
鸿舟：“……”
“你俩的事情我就不问了，如果萧玄霜没有记错的话，你们鸿氏欠了留夜一个人情？”江陋随意地摇晃酒杯，笑着说。
鸿舟道：“是，当年为了查出是谁祸害的鸿氏，这小子找到了留夜。”
苏泽疑惑：“不是说给留夜不限量供应鸿氏纸吗？这人情不是早还完了吗？”
萧白看向鸿舟，整理措辞道：“留夜一共为鸿氏做过两次事。”
鸿舟道：“先说正事，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江陋道：“需要二位帮助我摆脱掉皇帝的眼线。”
鸿舟顿了顿，道：“江公子，你最近与草原人走得太近了，皇帝派人监视你是应该的，恕在下不能从命。”
江陋道：“鸿家主，我们不是来商讨此事是否可行，而是我在命令你还这个人情。”
鸿舟观察萧白的神色，见其没有阻止，沉吟片刻后道：“……行，此事之后，再论敌友。”
江陋笑着说：“成交。”
苏泽对留夜做的第二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等江萧二人离开，忍不住问：“你瞒着我又找了一次留夜？”
鸿舟道：“不是瞒着。”
苏泽怔忪：“是我离开的时候？”
鸿舟道：“是。”
苏泽思索，不小心推倒桂花落，酒水倾倒，回到了少时的夜空。
“茶太过寡淡，还是酒有味道。”少时的苏泽抿过一口，没有再喝。
鸿舟关在府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遇到同道中人。
鸿舟问：“你家里没有酒喝？”
苏泽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泽之母是苏家主苏垢的婚外情人，苏家主觉得族内过于安稳，嫡子庶子都不知上进，如此下去定富不过二代，于是决定把一些外面的孩子接进来打破安稳的环境。
他被人带进苏家前，母亲一直拽着他的手，让他别走。
苏泽伸手握住母亲满是鞭痕和棍痕的手臂，轻声说：“母亲，泽儿要去当富贵人家啦，不用送了。”
母亲没有听，倒在了棍棒和鞭子下，临死前仍在保护苏泽，可终究是杯水车薪，他还是被带走了。
苏泽回到苏家，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家里的产业早被嫡子垄断，他被分到了最不看好的熏香产业，不断被排挤。
苏泽跟着师傅学习技术，师傅不让他喝酒，说是会影响味觉和嗅觉。
冬日严寒，他若是不喝酒，极易冻死在冰天雪地中。
他偷偷溜出房门，小心翼翼地关好狗洞，生怕又被兄长数落不关房门。
手上无半点余钱，苏泽无奈摇头，忽然看到样貌好生俊美的姑娘，他心生一计，走到鸿舟面前：“姑娘发间有落雪，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谁是姑娘？”他眨眨眼，拳头映入眼帘，他眼冒金星，软绵绵地向后一仰。
苏泽被打倒在地：“……姑娘……好……好身手……”
“一炷香都烧完了，你怎么还不起——哎，怎么直接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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