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珍可不知道陶红梅在想什么，她催着吴红军带她到了镇子上，就先打听那张屠户家的事儿了。张屠户原本是娶过一个媳妇儿的，镇上都说他第一个媳妇儿是被打死的，吴秀珍主要打听的就是这个。
怎么说呢，张屠户那性子，既然和陶红梅订婚了，想要再退婚，估计就是比较难的事儿了。再者，他心里必然是很满意陶红梅的，不然就冲他这二婚头还非得等着陶红梅，也未免拖的时间太长了点儿。
所以要退婚，就不能走寻常路。
吴家没钱了，也不能拿钱来砸。
吴红军打听到了张屠户以前媳妇儿的娘家，兄妹俩又急急忙忙上那媳妇儿娘家的村子去。也是巧了，这村子，正好和王红霞王招娣一个村儿。
王红霞本来在村边洗衣服呢，人家村子里刚好挨着一条小河，倒是比大吴庄洗衣服更方便点儿。
瞧着村外来了两个人，这一抬头，可不巧了吗？
王红霞赶紧招呼：“吴秀珍，你来找我吗？”
吴秀珍也没想到遇见了熟人，赶忙从车子上下来：“我是有点儿事情，你认识王晓红吗？”
王红霞脸色就变了变：“哪个王晓红？”
“就是嫁给镇子上张屠户家那个。”吴秀珍压低声音，也没隐瞒自己的来意：“我听说她是被张屠户打死的，就想来打听打听。”
王红霞皱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呢？”
“那个张屠户，现在又订婚了，订的这个人呢，和我有些关系。”吴秀珍说道，顺手帮王红霞洗衣服：“你认识的话就给我说说这个人，要真是被打死的，那我回头可得将这定亲给搅合了。”
“那你还是赶紧给搅合了吧，王晓红是我四堂伯家的闺女，我也要喊一声姐的。”王红霞叹口气：“小红姐命苦的很，她很小的时候，她妈就难产死了，现在这个是后妈。小红姐十七岁就被她卖给了张屠户，我小红姐，当年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吴秀珍嘴唇就动了下，感情张屠户挑选媳妇儿的标准挺高？
“张屠户那人吧，打人。晓红姐第一次挨打是夏天，我在镇上看见了，就回来告诉了我爸妈，我爸妈是热心肠，就找了小红姐的爸爸，我四堂伯，但四堂伯不管，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再说，做人媳妇儿的，哪儿有不挨打的？”
王红霞有些气愤的将手里的衣服砸到水盆里：“后来我又碰见几次，我和我爸妈说，他们也没办法，晓红姐亲爸都不管，我们能怎么办？去给张屠户打一顿吗？”
这种事儿，确实是外人不好插手的。
但王红霞的爸妈是那种很热心的人，他们虽然不好管这事儿，却是能在王晓红回娘家的时候，将人接到自己家里来，然后等张屠户上门的时候训斥几句。
你都上人家门了，那肯定就不算是外人了，那算亲戚。
可斥责两句这种事儿，治标不治本，甚至，都不治标。张屠户脸上难堪了，他回去会不找王晓红撒气吗？王晓红到时候挨打的更严重。
“我爸妈也没办法，我大哥当兵呢，我爸妈但凡在村子里坏了名声，都要连累我大哥。”王红霞叹口气，脸上也有些迷茫，还有些伤心难过：“我说我爸妈热心肠，但我知道很多人是怎么说的，都说我爸妈多管闲事儿。我爸妈也给晓红姐出过主意，趁着张屠户睡着了，砍伤他一条腿，反正瘸子不影响赚钱，或者干脆离婚了，趁着没孩子呢……再或者，想办法激我四堂伯出面……可都没用，晓红姐没这个胆子，她老老实实的，从小被后妈给吓唬住了。”
说着话，王红霞就伸手擦一把眼泪：“我原以为等时间长了，事情说不定有转机，可哪儿想到……人说没就没了。四堂伯去看的尸体，不知道张屠户给了他什么好处，他回来就说不追究了。”
王红霞吐出一口气：“我想过要报警的，可警察说我小孩子，这种事儿得家里大人出面。家里大人，就四堂伯，咬死了说是晓红姐自己不小心摔了，一尸两命。”
身体上倒是能查出来伤痕，可那都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就是那肚子，说是摔得时候正好是面朝下了，不光是孩子没保住，肚子被重重撞击，大人性命也保不住。
她转头看吴秀珍：“张屠户不是好东西，晓红姐是死在了他手里的，你家要是真有人要说给他，你一定要劝住了，再说了，他那人抠门的很，就是有钱，也不会给媳妇儿花用，晓红姐嫁过去那么长时间，手里连个一块钱都没有。所以，嫁给他，真的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估计就是吃肉比较方便。
但为了一口肉，将性命填进去，不好。
吴秀珍问到：“王晓红长什么样子？”
王红霞眨眨眼，吴秀珍笑道：“你不想给你晓红姐出口气吗？”
“你有法子？”王红霞赶忙问道，吴秀珍笑眯眯的：“有一点儿法子，但是用不着你，你只管等消息就行了。”
虽然王红霞这人看起来十分正直，为人也热情，但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红霞半信半疑，但还是详细将王晓红的相貌描述了一下，虽然她自己没办法，但要是能有人帮晓红姐出口气，给晓红姐报仇，那也好啊。
吴秀珍用树枝在地上勾勒了两下：“这样的吗？”
“不对，额头要再高点儿。你还会这个？天哪，太像了吧？你学过画画？”王红霞很吃惊，吴秀珍摇摇头：“不算学过，自己瞎捉摸的，这样对了吗？”
调整了四五次，王红霞终于点头了，有了**分相似了。
吴秀珍伸出脚将地上的画儿给搓开了，然后冲王红霞摆摆手：“好了，我打听完了，这次有事儿，就先不和你说了，等开学了请你吃好吃的。”
王红霞着急起身：“真不能带我一个啊？我保准什么都不会说的。”
吴秀珍背对着她摆摆手，叫上了吴红军，兄妹两个就坐上车子直接离开了王家村。出了王家村，路上遇见什么花花草草的，吴秀珍都会叫住吴红军，让他停下来采摘一把。
吴红军也不知道妹妹想做什么，但这种小事儿，还是顺手给做了。
“不回家，咱们就在镇子上等着。”等回到镇子上，吴秀珍就让吴红军将车子给停下来了，她下来绕着张屠户家绕了几圈，张屠户家是独门独院，就那种小院子，两边也是有邻居的，不过因为和张屠户家合不来，吵过架，就不说话了。
邻居之间吵架的事儿很常见，谁家屋檐高一点儿，谁家往门口泼水了，这都是事儿。
吴秀珍看完之后，就催促着吴红军去找个隐蔽的地方。找来找去呢，就找到了初中学校，放假嘛，学校一个人都没有，学校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所以连看门的大叔都回乡下收麦子了。
兄妹两个趁着天黑没人翻墙进去，吴秀珍找了个屋子，将白天那些花花草草都拿出来，然后开始往自己身上贴，她没颜料，也没胭脂水粉，也就只能用这最笨的办法了。
红色的花瓣挨着往脸上放，她记着王晓红那相貌呢，眉毛眼睛嘴巴鼻子，都用花瓣给遮一遮，留下的就算是没有八分相似也有六分相似——都是人皮嘛。
反正这大晚上的，人惊慌之下，那肯定是分不出来鲜血和花瓣的区别的。
至于草叶子什么的，从坟墓里爬出来，可不得一身泥和草叶子吗？头发上也弄点儿草叶子，吴红军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就用那堆花花草草的，不到一个小时，从甜美可爱小女孩儿，变成了个……不能直眼看的厉鬼样子。
吴秀珍转头看吴红军：“张大壮，听说你又要娶媳妇儿了？”
那声音，又轻又软，却偏偏带着几分阴森，又带着几分飘忽，就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声音一样。吴红军瞬间一身鸡皮疙瘩：“你你你……”
吴秀珍噗嗤一声笑出来：“二哥，等会儿可要看你的了，咱们跳墙进去，吓唬住了人就赶紧走，不能停，不然被抓了，咱们两个这罪名可就严重了。”
本来还破四旧破封建呢，你搁这儿装神弄鬼，那不抓你们抓谁？
吴红军一激灵，顿时紧张：“这一招能行？咱们要不然再想想？为吴建国那窝囊废这样冒险，是不是不太值得？咱们换个法子吧，不然回头弄个麻袋套了张大壮？”
吴秀珍摆摆手：“这法子肯定管用，事情得速战速决，陶红梅那肚子可盖不住，这都八月天了，现在不显怀，再等两个月，人人都知道她怀孕了。”
那到时候才是坏事儿，所以最好是明天就退婚，后天就订婚，大后天就结婚。
村子里明眼人多，你这肚子大小，和怀孕多久，那几乎都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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