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瑶琳沉默了片刻。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基地空旷的夜色。
“动机，永远是最难测度的变量。”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可能是为了PPL的荣誉，不想失去一个能挑战她的对手。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将你未来的命运，捏在她递出的选项里。”她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阮柳鸢，“也可能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场‘弑神’的…某种回应。”
对“弑神”的回应？
阮柳鸢的心猛地一跳！江笙被她亲手终结在赛场上时那沉凝如冰的眼神，再次浮现眼前。那眼神里，除了被挑战的冰冷，是否真的藏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棋逢对手的凛然？甚至是一丝…被荆棘刺破完美冰层后的…异样？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混乱和烦躁！她用力甩了甩头，像要驱散什么可怕的幻象。
“狗屁回应！”她低吼道，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阮柳鸢自己也说不清。江笙这个人，像一座由无数精密镜面构成的迷宫，你以为看到了她的真容，看到的却只是自己愤怒扭曲的倒影。
“无论她的动机是什么，”思瑶琳走回桌边，手指点在那份NeuroTech的风险告知书上，“选择权在你手里，鸢队。信息本身，是武器。关键在于，你握着武器，要刺向哪里？是刺穿困境，还是…刺向你自己？”
刺向哪里？
阮柳鸢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己的右手。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条沉睡的毒蛇。她缓缓伸出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抚摸着那道疤痕。粗糙的触感，细微的刺痛，都在提醒着她这具身体曾经拥有的、令人生畏的力量和此刻的脆弱。
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
墨痕在训练室里挥舞着烈焰战刃，眼神炽热地喊着“干翻洋鬼子”；
范明落和闻堰在“无声之网”配合下打出精妙团灭时的兴奋狂吼；
思瑶琳在战术板前冷静分析，镜片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还有…星穹竞技场山呼海啸的声浪中，她操控幽夜完成弑神五杀时，血液里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快意！
那是她的战场！她的荆棘！她的生命之火！
难道…就要因为这道疤，因为恐惧，因为对江笙动机的猜疑，就永远被困在冰层之下，看着自己的火焰一点点熄灭，看着QSF在她缺席的阴影里挣扎沉浮？
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一股灼热的、近乎毁灭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犹豫、恐惧和屈辱！
她猛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之前的迷茫和痛苦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孤狼，退无可退，唯有纵身一跃！
她伸出左手，不是拿起文件，而是猛地一把抓起桌面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笔筒！里面插着的几支笔哗啦作响！
“砰——！！！”
一声巨响！金属笔筒被她用尽全力狠狠砸在墙壁上！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动魄！笔筒扭曲变形，里面的笔四散飞溅，有几支甚至被巨大的力道折断！
墨痕、范明落、闻堰房间的灯瞬间亮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惶的询问声从门外传来！
“鸢队？！”
“出什么事了？！”
“鸢队你没事吧？！”
思瑶琳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眸光剧烈闪烁，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阮柳鸢。
阮柳鸢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她看也没看被砸坏的笔筒和散落一地的狼藉，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被砸出的那个浅浅凹痕，仿佛那是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碍的象征！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一把抓起桌上那份NeuroTech公司的“灵触”方案和那份冰冷的保密协议！纸张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火的利刃，扫过文件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风险条款，最终定格在江笙手写便签上那行冰冷的字迹：“风险与机遇并存。”
“粉身碎骨？”阮柳鸢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而狂气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狠厉！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那就来吧！”
“江笙，你想看我的荆棘折断？想看我在你的选项里挣扎沉沦？”
“我偏要抓住它！”
“用这双手，抓住你这根最毒的‘荆棘’！”
“要么，它带我刺破冰层，撕开你引以为傲的一切！”
“要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眼神如同燃烧的熔岩，一字一顿，从齿缝里迸出：
“…我就和它一起！粉！身！碎！骨！”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机。屏幕冰冷的反光照亮她因决绝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她没有任何犹豫，手指带着一股破开一切的狠劲，重重地按下了那个被她强行设置为**[RHW-江]**的号码！
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门外的脚步声和询问声也瞬间停住了，仿佛被这通电话里蕴含的恐怖决心所冻结。
思瑶琳看着阮柳鸢挺得笔直、却微微颤抖的脊背，看着那只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镜片后的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担忧与震撼的光芒。
电话接通了。
一个清冷、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质感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了过来：
“喂？”
阮柳鸢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团毁灭与新生的火焰疯狂燃烧，将她所有的声音都灼烧得嘶哑而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砸向听筒另一端：
“江笙！”
“方案B！”
“我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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