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对阿绍展示了异乎寻常的爱重。除了回来当日即召见，次日授官，即命她兼领仪仗，侍立身旁，不离左右。几次内宴，皆召阿绍、崔二同在。阿绍在外时，她从不曾对崔明德如此近密，这番作态，为的是谁，昭然若揭。
但若说真正重视，阿绍几次进言，说起边事，她却都不置可否，阿绍隐约知她之意，几次之后，也就罢而不言，却又来寻我，半认真，半玩笑地道：“当年打马游街，饮酒歌舞的时候，二娘可还记得么？”
我笑着捶她：“你对阿欢这模样倒也罢，对我还绕话，烦不烦？”
她也笑，一面笑，却叹息道：“离京虽不过一年，却像是走了许多年似的。”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正好有寒瓜，便挽起袖子，手取了一片，又招呼她：“吃瓜。”
她看我一眼，轻轻一笑，取几块瓜，将两腿岔开，弯腰向前，塞了一嘴，汁水淋漓地滴在地上：“切得太细，不经吃。”
我道：“这容易。”
就叫人再取了几个整瓜来，圆圆绿绿，阿绍将衣挽至肩上，接过一个，手上用力，掰成几瓣，抓着皮，大口啃咬，又递一瓣给我，我笑着接过，也学她弯腰低头，吃了一身汁水，看她时，一个瓜已经囫囵下肚，用手背擦擦嘴，抬头看我，一口白牙银光灿烂：“还是你这好。”
我笑指余下的：“还有呢。”
她摇头，我便叫人收了给她送去，她也不推辞，看我唤侍儿端物什来，亦自然地在盆中洗了手脸，擦干净，衣袖垂下，又是整整齐齐威威严严的好将军，我也擦洗过，与她并肩，道：“说正事——我看过你写的屯田，深以为然，只是屯田大使，不知谁可为之。”
她道：“我在那边，认得几人，虽无大才略，但守成之能，还是有的，只可惜出身不一定够。”停一停，又道：“唐公也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保人的疏已在路上了。”
我道：“你觉得唐公之能，到底如何？”
她笑：“于公，以儒者而能知兵，行师料敌未尝败，实将帅之才。于私，轻钱财，重部属，族人亲友，皆得安顿，是仁义之士。”
“然而？”
“然而因是儒者，所以有些事上的看法，与我不尽相同。”
“那你觉得他看人准么？”
她挠挠头：“未立事功之前，谁知准与不准？不过……唐公更喜欢用文人、随部升迁之人。”
“除了唐公等老将，你觉得朝中后起之辈，有谁可观？”
她偏头：“将军之能，总要战争中见，国朝十数年无大战事，不好说。”
“那若是依你的边策，会有大战事么？”
她沉默良久，方道：“二娘的意思是？”
我道：“阿欢意在安内，所以不愿从你之言，于此时在边疆大动干戈，但我以为你所言之事，字字在理，何况时机珍贵，稍纵即逝，就算不立刻有所行动，也当有所准备，不可安于逸乐，耽误军机。”
她笑起来：“我给你几个名字……”
我笑着看她：“天气凉快些，我拟去城外打猎，你可带这些人陪我。”
她两眼亮晶晶，笑起来却又没了正形：“只你去么？太后去不去？”
我摇头：“只是亲朋游乐，不打算惊动宫中。”
她了然：“听说军校重又招了许多学生，若能多叫上几个，说不定能有获猎。”
“也会叫上阿德，让他带些学生。”
她便笑，手肘将我一捅：“你现在倒是有些宗室长辈的意思了。”
我翻个白眼：“你也不失老将军风度。”
她大笑，一手搂起一个寒瓜，笑嘻嘻告辞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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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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