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琉璃瓦上结着薄薄的白霜，甄珏握着鎏金铜暖炉站在廊下，听着里头传来的碎瓷声。十七岁的少年侍卫低垂眉眼，腰牌上的"御前三等"字样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小主当真要见血才甘心？"苏培盛捧着药碗退出来时，正撞见少年耳后那道新鲜的血痕，"前日丽嫔娘娘那簪子......"
"谢苏公公挂怀。"甄珏将暖炉往袖中拢了拢，青金石袖扣磕在玉珏上发出轻响。这枚双龙衔珠佩是长姐甄嬛亲手系的，此刻贴着心口发烫。三个月前他顶了甄家侍卫名额进宫时，万没想到会卷入这等阴私。
三日前，在御花园中。
枯叶在青砖上打着旋儿，甄珏蹲在合欢树下，指尖捻起一撮暗红药渣。根据温实初的话语，太医院说欣常在滑胎的原因是安胎药中掺杂了大量的夹竹桃花粉。
根据小李子的说法，是华妃指使他干的。可他分明记得尚药局的记档——腊月廿三，取走夹竹桃的明明是芳贵人的贴身侍婢兰儿。
"侍卫哥哥也信那起子鬼话？"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一个少年攥着个玉佩，手腕上的银铃铛当当作响："昨儿个欣娘娘喂我吃糖栗子时，丽娘娘的侍女往香炉里撒东西呢。"
甄珏回过头，见一个衣着体面的少年，正在他身后站着。旁边的嬷嬷忙堵住他的嘴，说:“四阿哥可不能胡说！”说完便拉着他离开了。甄珏皱了皱眉，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稍晚些时候，在太医院西偏殿。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跳跃，温实初将绣绷搁在膝头，看着甄珏用银簪挑开香囊暗层。素色锦缎里滚出几粒赤色药丸，混着夹竹桃特有的甜腥。
"华妃赏给丽嫔的螺子黛，用的是南诏进贡的紫檀盒。"甄珏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图，"盒底夹层藏药，由丽嫔借着送绣样的名头调换。实初哥哥请看——"他翻出内务府记档，"芳贵人滑胎前五日，翊坤宫领的银丝炭比平日多出三成。"
温实初眉头紧皱，思考了一会儿，对甄珏说:“看来是华妃娘娘自导自演了一场戏。”甄珏点了点头，说:“只不过，芳贵人也推泼助澜了。这是芳贵人收买小李子的证据，以及小李子哥哥的证词。只不过芳贵人还没来得及下手，欣贵人就小产了。”温实初问甄珏:“你打算把这份证据呈交上去吗？”甄珏点了点头，他知道华妃势大，但内心深处的公平正义让他无法接受说谎。
当晚，在养心殿内。
龙涎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鎏金兽首炉中，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看阶下少年将证物一一排开：小李子哥哥的供词、夹竹桃根须的拓印、还有半块沾着胭脂的紫檀木片。
"你说证据指向华妃？"太后忽然轻笑，"可这木片上的徽记，分明是敦亲王府的印记。"
甄珏猛地抬头，冷汗顺着脊梁滑落。他终于明白那日尚药局为何无人当值，为何四阿哥会恰到好处地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殿外传来三更鼓响，苏培盛捧着朱漆托盘进来时，少年侍卫的官服后襟已湿透。明黄圣旨上"擢升御前二等"的字样映着烛火，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次晨，在翊坤宫中。
华妃倚在贵妃榻上，蔻丹鲜红的指尖抚过金丝软枕。颂芝捧着妆奁进来时，正听见主子冷笑："倒是个伶俐人，可惜生错了人家。"鎏金护甲划过青玉案，留下一道白痕。
而碎玉轩，芳贵人听着打入冷宫的圣旨，精神崩溃，陷入癫狂。
此刻的甄珏正站在神武门城楼上，望着北风卷起满地残叶。腰间的玉珏突然坠地，裂纹顺着双龙纹路蜿蜒而上，露出内里暗藏的玄机——半枚血色凤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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