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下来的台阶很高,她们四个从高处一步步往下走,黄静希走在最前面,红底高跟鞋每一次敲在大理石台阶上都发出清亮的声音。
耳边应该是有很多不同的声音的,比如说车律师在说着什么、比如斐斐在问冰凌什么事、比如说不断探出的人,同情怜悯的话语……
但她的感官聚焦在脚下,每一步都很坚实、都很踏实、很安心。
“黄小姐。”车律师轻拍她的肩膀。
“嗯。”黄静希侧耳,目光看向她。
车律师浅笑了一下,公事公办道:“我先走了,律师费记得结一下。”
干脆利落的退场,大家差点没反应过来,意识到时又笑了起来。
陈文斐勾着黄静希的脖子朝车律师调侃道:“那你惨了,希希上个月工资都不知道有没有5000。”
“啊?”车律师还没什么反应,陈冰凌先大吃一惊。
“不是,黄律这背景,这么点?”她不可置信地再确认。
“是有点拮据。”黄静希拧了拧眉心,好似面露难色,然后又一脸严肃地朝车律师道:“但你放心车律,砸锅卖铁我也会交齐。”
说着她还拍了拍陈冰凌的肩膀,语重心长:“咱法师是这样的,正常。”
陈冰凌刚刚出来还带着笑的唇角彻底凝住,错愕得眼神都清澈了。
“这还怎么让人相信知识改变命运,比我刚入行时还低。”她小声嘀咕。
“可不是嘛,钱少加班还多。”
“她骗你的,陈清给她的可不算少。”车律师揭穿她。
“我车来了,再见。”车律师和她们道别。
临近正午的阳光,映着满覆初雪的马路,有点晃眼,车律师的身影在雪中渐行渐远,雪开始消融。
与此同时,桂影积雪斑驳处,有一辆熟悉的车在那停靠着,她远远地和车内人打了个招呼。
但对面仿佛只是碰巧路过般,没有回应便扬长而去。
“天气真好,暖洋洋的。”陈文斐说。
“嗯,很好。”她瞥了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周城,把围巾和帽子往上扯了扯,“赶紧溜。”
黄静希开车带着她们买了一束花庆祝,一起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一点多了,陈颖和黄天威做了一桌的菜在等她们,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围着餐桌坐了下来庆祝。
“陈冰凌,我之前的同事。”黄静希向二位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
“来来来,大家一起碰个杯,从今天起一起翻篇,以后就是平安喜乐的新篇章。”陈颖举杯邀请大家一起。
“诶,我发现了,这陈颖、陈文斐、陈冰凌……我们家希希和我一样都喜欢姓陈的。”黄天威研究道,“这以后男朋友啊,估计也姓陈。”
话音刚落,陈颖踹了他一脚,“好好的提那干嘛。希希不着急。”
“就是就是,吃你的猪蹄儿。”黄静希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上午顺利结束,陈颖也没多耽误,定了下午回去的高铁票,这个学期快期末了,复习着急。
送别了陈颖他们,陈冰凌顺带着也订好了明晚回美国的机票,三个人躺在沙发上工作的工作、打游戏的打游戏,无拘无束。
“希希,你明天上班吗?”陈文斐突然问。
“上啊。”她正在战场上辛苦厮杀,破防得厉害。
“那我们在这里干吗?出去耍!”
“啊?”她抬头疑惑。
“那……叫上Tina?”
“行我也叫一个朋友。”
“我也叫。”
趁兴致高,三个人一拍即合定了个包间,简单化了个淡妆就出发。
邀请来的都是这个圈子的或者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大家或熟悉或有所耳闻,一晚上话题不间断,边聊边喝一直到深夜。
黄静希最后喝完一杯再也喝不下了,扶着墙摸索着往外走。她心情非常好,哼着歌,就是有点点晕,想去吹吹会风,等会就回去。
她背靠在酒吧外的墙上看星星,又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顺来的棒棒糖,仔细地拆包装。
耳旁是传来北风的呼啸,口中是桃子味的糖很甜,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惬意。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冰凌的问她去哪了。
【就回去】她收起手机,揉了揉太阳穴准备回走。
“黄律,你在这呀。”冰凌特有的甜柔声传来。
循着声音看去,陈冰凌正挽着他的那位朋友在路边等车。那男生她记得,介绍过,叫张驰作曲家什么的,头发卷卷长长,说一通她也没记住多少。
“回见,注意安全。”黄静希笑着挥了挥手道别转身。
“天哥,谢……”
张弛的话音没有说完,黄静希的脚突然崴了一下,发出“嘶”的一声,陈冰凌赶忙小跑过来看她怎么样。
“还行,能走。”她淡定道。
陈冰凌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直接绕开她的回答:“好严重,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不严重。”她不想麻烦人。
“真的很严重。”
僵持不下,陈冰凌退而求其次:“那我们送你回家吧。”
总之一番拉锯之后,陈冰凌的最终目的达成,让江屿送黄静希回家。以至于黄静希坐在副驾都不得不感叹陈冰凌这出好戏。
凌晨快一点,车停在小区楼下,江屿微微开了些车窗,转头目光落到黄静希身上,但没有叫醒她。
她紧闭双眼等江屿的下一步动作。
“到了。”冷淡不杂情绪的声音。
他弹开了车门并扭过头看向另一边,黄静希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像真的喝醉了那般,朝着江屿礼貌微笑道谢:“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她打开车门。
“黄静希。”
临行,江屿又叫住了她。
“嗯?”她回看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他缓缓说道,看着前方的目光转而投射在她身上。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手指试探地指向车来的方向,解释道:“刚刚……抱歉,是冰凌她……”算了,还是简明扼要为好:“下次不会了,不好意思。”
道歉和解释并没有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好,他瞥了眼她,也没有继续说什么,目光向下落在她的脚踝处,淡淡道:“回去记得冰敷。”
她点头答应。
话音还在风中飘荡,车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回到家中,刚洗完澡给将军撕了个猫条在沙发上坐下,陈冰凌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询问如何,黄静希回拨通话。
“怎么样复合了没有?”陈冰凌的语气还有点期待。
黄静希叹了口气,撸着小猫的肚子,顺势躺了下来边说:“你是怎么觉得我们还能复合?”
“……就,就感觉呗。”
“我跟他……之前更多是吊桥效应,吊桥效应听过吧。”
“嗯。”陈冰凌像在收拾东西,话音远远地传来。
“你看我俩,除了高中当过几年同学,八杆子打不着,其实没啥。”
她瞥了眼正在开心吃罐头的小猫,自嘲道:“顶多就是相互利用罢了,结束了也不好再牵扯。”
“他也利用了你?”
电话过滤掉了杂音,剩下一段空白的沉默,黄静希低低道:“他倒没做什么。”
“那答案不就……”
电话正通着,一段语音提示从听筒中插入:【员工江屿正在呼叫】她以为是自己落了什么东西在他车上,先转接他的电话。
“黄静希……我喝醉了。”低磁缓慢,不连贯的声音,又有一些无厘头。
“什么意思?你刚不是才开车走吗?”
“你能开门吗?我在门外。”
开门瞬间,浓郁的酒精气息便充盈她的鼻腔,江屿不知道喝了多少,感觉身上的酒气比她还重,高大修长的身躯靠着门框,投下一道阴影。
他看见她就朝她笑,傻傻地露出洁白牙齿,转而又皱眉闭眼。
“怎么了,不舒服吗?”黄静希向前让他把手搭在她肩上,扶住他的腰往屋里走去。
“怎么喝这么多酒?车呢?”
一听她问,他便像变魔术一般,把手中握着的车钥匙忽地变出来:“这里,代驾开来的。”
“你真醉了?”她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的言语逻辑还清晰。
“没醉。”他把钥匙往身后一抛,脑袋往她肩上栽,紧贴着她的耳廓,胡说八道:“黄静希,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用了。”莫名其妙,黄静希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一次机会,就只这一次。”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着,好看的桃花眼一闪一闪,一会好像要清醒,一会又好像迷离。
……
“我给你倒杯蜂蜜水。”
“你认错,我就原谅你。”
认不了,她起身向冰箱走去。
江屿固执地拉着她,不让她离开,嘴里重复着那句:“一次机会”。
“停。”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等我先给你倒杯蜂蜜水醒醒酒,别给我吐地毯上。”
“我不想醒。”
“那你想怎么样?”她无奈。
“我想你,你知不知道错了……”
错个鬼,她能错哪?
话说过来,就算错了,她之前也道过歉了。
但再又说过来,和一个喝醉了的糊涂鬼计较什么,她敷衍哄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躺下。”
不过她猜错了,认错的结果不是他消停,而是她站起的身子一下子被拉了下来。
黄静希惊讶地发现她坐回了沙发,不由感叹:“你这喝醉了,力气还挺大的。”
下一秒,一个借着三分酒气的吻便凑了上来,柔软轻盈,相较于酒精,萦绕在她鼻端更多的,是江屿身上自带的气息。
酒气是衣服上的,难怪他换了件外套。他的手掌紧握住着她的后腰,她挣不开。
后背传来的微凉触感给了她一个激灵,上午被不断强化的回忆闪现,黄静希瞬间清醒。她重重咬住他的下唇,再也不顾地推开他。
止不住恶心感还是涌了上来。
很久没有干呕了,怎么又开始了,她强忍住的泪水不断往外溢。
“江屿,你够了。”她怒吼。
“你知道我今天上午经历了什么吗?”
“还是你知道这样的羞辱和伤害对我最有用。”
“不,希希我——我不是,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是以为……”他语无伦次道。
“不在乎?你以为——”她边笑边哭,最后吼道:“不在乎也不意味着你可以,不经我同意,谁也不可以。”
“是,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希希你先冷静一下。”江屿紧紧抱住失控的黄静希,让她不去伤害自己。
“对不起,哈哈……对不起。”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让我成为受害者,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变得这么可怜,我不想要被可怜。”
“我讨厌被可怜。”
“不可怜,不可怜,对不起。”他还是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说着抱歉。
“滚,你滚,你给我滚。”
眼泪决堤再也无法控制,或许有迁怒她知道,但……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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