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封疆大吏,手中有洛州的财权兵权,完全可以一手遮天不假。
但是她打下来的地却不能归入洛州。
那是要给她的便宜爹,当今那位雍帝的。
郑含章一时间如遭雷击。
她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条!
不行,她心想着,自己弄到手的东西必须是她自己的,哪有好处还要给出去的道理。
雍帝又不是百姓,又不是她满怀着理想和感情,在心里绘制着蓝图要带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百姓,他是压在黔首头顶上的那诸多大山中最重的一座。
她愿意把东西折价给百姓,甚至若不是为了谋求发展、未来,这些东西她在看到那些农户的贫穷时都想往外送出去,却不代表她乐意这东西落到雍帝手里。
……所以果然还是要细细地谋划了才好。
郑含章回过神来,继续想施钺和李由之这两个人。
施钺这个人,真不愧是山匪出身,一套又一套的全都是要赌一把的野路子,野得很。
而李由之……
李由之这小子也是个人才。
他们俩是一定要好好升官的,她亲自写奏折为他们表功——哦,对,郑含章想到,虽然从出身立场上来说,她相当不待见雍帝,但是从血缘上来说,雍帝毕竟是她爹。
再怎么不亲,也是爹。
是爹就要给红包。
古往今来的不孝子不孝女多了去了,更何况她这里还带着一层劫富济贫的好理由。
郑含章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小葱拌豆腐那样清清白白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喊一声:
“老登!爆点金币啦!”
是极,是极。
她得维护一下和雍帝的关系,打他的秋风,养她的洛州!
——随后,踌躇满志的郑含章一抬头,对上了手中的帕子已经湿透,帕子从手里落出来的一角还在往下滴落茶水的卫云庭。
他身上还没完全擦干,但是帕子已经擦不了了,郑含章心里愧疚得很,连忙让侍女再拿帕子过来,还诚恳地问卫云庭:“可要去沐浴一番?”
她记得上次吃瓜系统里面说卫云庭穿了敌军将校那好久没洗都有点发馊的衣服后,回来打了两盆水把自己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擦了五遍。
就算是少年将军绝对称不上“细皮嫩肉”这几个字的形容,他也仍然把自己的皮肤擦红了一层。
天晓得这种以前养在乡下的人是怎么养成洁癖来的,大概是种完地之后要去河水里面把自己泡一遍、打死了老虎之后也要下河再把自己泡一遍,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养出来的。
郑含章不理解,但是她相当尊重:一位优秀的将领,有点洁癖怎么了?
在这个那么容易得各种疾病的年代,爱卫生就是爱惜自己的性命,是个很好的习惯呢。
卫云庭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下头,但也没有留在郑含章这边,而是回去自己的帐子。
临走前,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郑含章说:“末将给祖父写了家书,殿下有给皇后娘娘的信吗?若是有的话,不如一起送出去吧?”
说罢,他才转过头,放开撑着的帐帘,朝外头脚步很大也很快地走去。
郑含章觉得有道理,她方才还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让雍帝这个老登多爆点金币,最好呢,陈皇后也能手中多松一松,让她可以多得些好处。
但是不孝子女讨钱也是需要手段的,郑含章知道父子母女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经营出来的,往往孩子这边要甜言蜜语一些——这还是在那些父母天然就很爱这个孩子的前提下。
她的便宜爹妈不爱她。
郑含章倒是知道应该怎样和陈皇后相处,陈皇后希望看到的不是个黏人的小孩,而是一个能够让她在将来证明自己曾学习过的一切的价值,证明她如果是男儿身,就会比雍帝做得好百倍千倍的利益联盟体。
所以陈皇后想看到的就是她的成功。
她,郑含章的成功,在此时的陈皇后看来也是她的成功,所以她光是看着那些成功就会很高兴了。
但是雍帝不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爹不喜欢她娘,也当然就不喜欢他,看到他也只是淡淡的,那目光让郑含章想起在影视剧中看到过的一位“皇帝亲封的皇后”。
雍帝喜欢的儿子是大皇子、三皇子,后面生的那几个,兴许是因为他的儿子越来越多了,他也就越来越不放在心上。
郑含章不知道应该如何同这样的一位家长相处,更别说讨对方的欢心。
她刷过很多治国理政相关的题目,还从纪录片等处学习到了和对政府机构很是敬畏的百姓相处的时候应该如何让他们快速卸下心防,把她当成朋友(当然,仅限于理论),但她在如何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家长这方面全无经验。
她从小到大,身边如父母一样的人只有孤儿院的院长,而郑含章是真心喜欢院长的,她对院长的那些亲昵都是发自内心,诚心诚意的。
郑含章抬手开始挠头,指甲抓过头发,将今非昔比,已经被很整齐地束起来的头发抓得有些凌乱。
王稚走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郑含章是去钻了哪里和狗洞一样大小的小道,才把自己弄得如此蓬头——脸倒还是干净的。
她知道郑含章晓得她女子的身份,于是稍稍没再压着嗓子,关上门,暂时化身一个她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经常扮演的角色:知心大姐姐。
王稚扮演起这个形象来可太熟门熟路了。
郑含章,这个表面上十三岁,实际芯子也有二十出头的人硬生生地产生了几分似乎似乎自己真的在面对一位成熟美丽温柔的心理医生的错觉。
她意识到这一点,打了个哆嗦,然后很直接地将自己的想法同王稚说了。
她信任王稚和施钺比其他人更深一些。
哪怕旁人同她一起经历的事情要更多。
但是,王稚和施钺算是她的同谋——谁晓得普天之下还有哪个地方,有哪个人愿意试着冲击那千年来形成的屏障藩篱,让女子去实现自己的报复呢?
既然是同谋,是共犯,那关系自然亲近,而且可以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只要隔墙无耳。
郑含章说,她想要从雍帝手上多得一些好处,最好还能让他记得这个孩子、然后一点点地,至少培养出来点虚无缥缈的亲情。
她将来可是要争夺这个皇位的,就算她自信到时候自己的势力会强到就算雍帝将皇位传给她,他说了也不算的程度,但如果能够光明正大地拿到一份传位诏书,那不就省了很多的事情嘛。
能够不动用武力的,最好还是不要动用,能够笑嘻嘻地用演技解决掉的问题,那就用演技来解决。
反正雍帝不是个聪明人,骗骗他大概……
不难吧?
郑含章抬头看向王稚,目光中带上了一点点略有孩子气的央求,眨巴了两下,她又一次将同谋、共犯的罪行推向王稚,把她拉上自己的船:
“卿家江左贤才的水平,一定能帮我写好这封信件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二十九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