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灼灼日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温璟抬手飞快抹一把眼角,一双眼死死盯着傅琰,咬着下唇等他给她一个答案。

傅琰却不说是也不是,倒给她解释起先前的疑惑:“倭寇对岭南图谋已久,不得不防,然岭南贫弱,朝中不允,节度使亦不愿设置舟师,若倭寇当真入侵,没有舟师只能看着他们攻打上岸。”

“前些日子,附近的村子又遭一次侵袭,征劳役巡守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听了他的解释,默然半晌,又伸手指向商船边那群纪容整肃的汉子,“那他们呢?”

“我本以为你之前提议出海,只是作了折子被否的后手,但海商同我说,他们阵仗有序,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不知你准备了多久?”

傅琰亦望向远处的兵卒,忽然解下腰间匕首握在手中给她看,唇边扬笑:“娇娇,你看这刀,便是千锤百炼锻造出它的形,但没开刃见血,它都算不得一把真正的刀。”

“他们,也一样。”

他眼中黯色稍重,“战事难测,准备多年也只是防着一战,可能明天来亦可能永远不会来,没人说得准。我能做的,只是磨好这把刀罢了。”

她双手垂落,眸中亮了又黯,许久才垂眸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便好。”

“我自然知道。”他朗笑出声,见她心绪甚重,又柔声安慰道:“莫多想,我心中有数。况我那日允了你,便会说到做到。除了以前的事外,以后的事都不瞒你。”

“至于这兵器的事…也不是不能说与你听,只是牵连甚广,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璟叹口气,又狠狠剜他一眼,突然道:“你自己说的,那你先告诉我派周副将去查的是什么事?”

他没料到她马上便来,下意识摸摸鼻子,眼神闪了闪,犹豫一会还是实话实说道:“你还记得那断箭?我想知道,那是不是从大罗国手里流出来的。”

她闻言便皱眉,低嗤道:“只是一根断箭,这如何查得到?”

他摇头苦笑,半真半假道:“纵是查不到也得查,断箭既出现在安南边境,便非同小可。”

他说的没甚毛病,但温璟却下意识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但眼下不是再问的时候。

商船货卸得差不多,县令已经派人来请他们赴宴庆祝商船满载而归。

她心下一叹,想着既已确认他无反心,那今日这一遭也算没白来,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高台,带着一众人等回了县衙,属地县令早备好宴席。

傅琰和温璟联袂开宴,以安南府衙的名义犒劳为安南药草扬名海外立下功劳的勇士们。

满堂欢声,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宴会自午后开席,一直闹到月上柳梢才散。

温璟与傅琰被县令安排进了官舍,此地与祁山县相比说得上阔绰,一人一院,互不干扰。

傅琰远远地看着温璟进了院子,才令人寻了周副将来,细问他在大罗国的经历。

周副将丝毫没有隐瞒,将自己在大罗国干的事一五一十地倒个干净,连海商为捞他花了五千两都说了,还吐槽一句:“头儿,那些人是真的黑!”

傅琰总算知道温璟为何会心疼成那样,果真是“好大一笔钱”,冷哼一声:“你这一下就费了安南府大半夏赋,回去自去领二十军棍!”

“是!”周副将也知自己耗费甚多,应得毫无怨言。

傅琰负手而立,拧眉思索半晌才道:“照你说来,倭寇应该没有同大罗**器所接触过,那他们的军备从何而来呢?”

“这就是属下搞不懂的地方,属下带着那日在沙滩上缴的兵器,同大罗国那边比对了,确认是他们的武器,但他们却说从未同旁的人做过交易。”周副将说起此事,语气沉重。

沉默半晌,又想到海商花的巨资除了捞他还买了消息,让他得见了大罗国的厉害兵器,眉目都生了点艳羡:“头儿,那大罗国药材种得不怎么样,但造兵器是真的有一手。属下有幸得见几样,当真是比军器库给的不知强到哪去了!”

“唉,若倭寇真得了大罗国的兵器,那真是上天瞎了眼,把这般好东西都给那贼子糟蹋!”他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杵,本就黝黑的脸又暗几分。

“呵,瞎眼的时候还少么?”傅琰咬牙,说得似是兵器之事又好似不是。

周副尉听得迷糊,正欲细想,又听他肃声道:“气也无用,此番出去长了见识,回去好好操练手下的兵。以后,只怕比先前所想还要艰难。”

他忙肃声应是,又同傅琰商量一番练兵之事,待月色昏暗才走出院门,嘴中仍在小声嘀咕:“光练兵没武器也不顶事呀,那大炮一打过来,跑都来不及,唉!”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道清丽女声:“什么大炮?”

“下官见过使君。”他慌忙行了礼,挠着头支吾道:“不是大炮,是……是太饱,对,太饱,今夜宴席丰盛,下官吃得太饱了!”

男人脸色黝黑,睫毛不自然地扑闪着,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她。

温璟看他半晌,没再追问,下巴朝里一扬:“他在么?”

“在在在。”

周副将朝院里喊了一声:“头儿,使君来了。”

女人负手朝院内走去,白色衫裙衣袂纷飞。周副将看她走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几月不见,使君气势更盛,那眼神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屋内的傅琰听到周副将的声音,忙将刚解了的外衫又披回去,几下束紧腰带,开门便见温璟已经立在门边:“有事?”

他今晚饮了不少酒,酒气未散,一开口便见女人鼻尖微皱,忙退了两步,低声道:“屋里味道重,就在这说吧。”

温璟剜他一眼,抬步进了屋,“关门。”

见他关上门后还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门边,和她隔着半个屋子远,秀眉一拧,没好气地嗔他:“今夜看来是真没醉啊?”

哼,那夜酒后闯入她屋中,也不见他顾忌什么,今夜倒和她装起来了。

傅琰抬手捂嘴,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才走过去,身子微偏,“找我何事?”

“你想要大罗国兵器么?”

不妨听此一问,傅琰黑眸蓦地沉了些,目光在她素淡的脸上逡巡半晌,见她神色认真不似说笑,唇边亦勾出一抹痞笑,“想要又如何?娇娇莫非也有法子给我弄来不成。”

女人毫不犹豫地点头,坦荡道:“眼下倒真有个机会,只是我不敢担保一定能成。”

黑眸倏然变深,“你说。”

温璟笑笑,从袖口抽出一张早备好的张,“你先看看。”

他接过看了,眉扬眼低,疑道:“医士换兵器?”

“是。”女人一身轻软白纱裙,素面不点妆,慵懒地靠着书案边,双臂拢袖,淡淡地瞥他一眼。

今夜饮了几杯酒,她回院后便直接歇下,但脑中却似有纺车在转,将今日听到的事都织在一起,渐成一张网。

人也越来越清醒,再躺不住,起身写了几笔就匆匆来寻他。

“托周副将这一闹,海商误打误撞地和大罗**器所有些交道,据他所言,军器所和医卫所都在摄政王掌控下。”

“那医卫所的人自杏林大赛后同唐青松接触,愿花重金将此番带去的医士聘下…但此番他们是打着安南府衙的旗号出去走商,唐青松不敢擅自留人,只能回来同我商议此事…”

等他思索半晌,她又道:“我听他们所言,大罗想要医士的意愿尤为强烈,方有此一计,若你有意,回府衙后我便着人来办此事。”

傅琰问:“那钱财何来?”

“此趟走商所获颇丰,可以先紧着你军中所用。若是不够…再看看那边可允赊账否,来年再用药材抵。”温璟答得自然,眉毛都不扬一下。

“你倒是大方起来。”他有些意外。

疏救周副将的五千两定是从此次走商获利所出,他都做好她来讨债的准备,不想她一句不提,还愿意将大笔银钱都花在安南军上。

明明前一阵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将安南府库当成自个钱袋的也是她。

心头如有汩汩暖流涌过,他声低色柔:“娇娇是心疼我了?”

“哼,谁稀得理你?”

她柳眉都要飞上鬓梢,声色微恼:“若是倭寇真打来,这钱撒到哪都是白搭,倒不如换了兵器,还能抢回些性命。”

说着,又剜他一眼:“再有旁的事,也不许瞒我。”

“好。”他点头,黑眸亮光盈盈,满是柔情。

……

海边一别,温璟好几月没见着傅琰。

常来给温璟送信的鹰隼却和小丫混熟了,半点不见生地用爪子勾着小姑娘要生肉吃。

“最后一块啦,再吃就成圆球,飞不起来啦!”

骄傲的鹰隼一双竖眸紧盯着小姑娘手中捏着的生肉,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嘎了一声,叼走肉后飞快撕咬着,活生生一副受了虐待的样子。

小丫叉腰看了一会,圆润几分的脸上红扑扑,转头一见着刚进院的温璟,立马眉开眼笑:“使君,团练使又有信来,放您桌上了。”

见温璟点头,她又点点那边狼吞虎咽的鹰隼,打趣道:“您看完了可快点回,不然它都快把小厨房吃空啦!”

温璟佯作生愠,斜撇她一眼:“人小鬼大,还管起我来了?”

小丫忙道不敢,笑嘻嘻地钻回了小厨房。

吃完肉的鹰隼抬头看温璟一眼,礼貌地噶了一声当打招呼,也跟着小丫跑了。

温璟摇头失笑,进屋取了信,一目十行扫过,目光久久停在最后一句。

“……新岁将至,一道守岁可好?”

她怔愣半晌,转眼看向窗外,这才惊觉时光飞逝。

垂柳新绿,花苞初绽,俨然又是一岁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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