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

又过两日,朝中惊闻,岭南遭袭,百官惊怒,请旨出兵。

然长公主却枉顾百官之议,以岭南囤兵尚足,国困兵乏无暇他顾为由,驳了出兵之奏,只令岭南征兵自守。

百官虽有质疑,但因岭南地处偏远,与朝中重臣往来甚少,又畏惧长公主铁腕手段,终是无言。

莫管旁人如何,称病在家的温父与温玖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温父看完温璟寄回来的家信,气得眼前一黑,抖着手将信塞到温玖手里,怒斥道:“看看你妹妹!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那个男人!我教的她一腔抱负,碰上那个男人就昏了头了!”

温玖眉心亦跳,但还是强忍着脾气劝道:“父亲,若那谣言为真,当年之事只怕另有隐情,妹妹同他青梅竹马,情深义重,为他说话也不难理解……且此去安南,我才得知,若不是他,妹妹恐怕早同我们生死相隔了。”

“什么?”这回叫的是温母,她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温父慌忙扶住她,气急败坏地令温玖不得隐瞒,如实以告。

夫妻两人这才得知温璟瞒下的遇险急情,听得身颤心跳,好久才缓过劲来。温父冷着脸道:“照你所说,我还要感谢他傅琰救了我女儿不成?”

“哼!若不是他当年造的孽,我女儿又怎会铁了心要去拼仕途,这才糟了这么多罪!”温母心疼得直掉眼泪。

温玖知道自己是捅了父母的心头恨,垂着头当了半天受气筒,半句话都不敢说。

等温父终于平静下来,才小心翼翼道:“父亲,妹妹执意不肯回来,这长公主赐婚又推不掉,还有岭南危情……我们该如何是好?”

“待为父再想想。”

……

夜深人寂,闭门数日的安国公府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安国公敛声屏气,垂眸望着男人明黄色的衣摆,提着心跪下:“不知天家到来,下官有失远迎,天家恕罪。”

“无碍。”兴元帝身披灰色道袍,里衬明黄长衫,笑得很温和,“霖轩不必拘束,起来说话吧。”

温父谢恩,刚起身便听兴元帝问道:“朕听说,令媛当年入太学是由傅夫人牵的线?”

来了。

温父眼神一黯,小心揣度着兴元帝的语气,听他不似生怒,硬着头皮答道:“是。小女因念着旧时情意,不愿应傅家退婚之请,故意出的难题为难傅夫人,实是任性妄为,有辱斯文,臣自知管教不力,事后亦向傅夫人赔礼道歉,幸得傅夫人体谅。”

“唔,倒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兴元帝没有理会温父的修饰之词,耳中只听得“旧时情意”四个字,脸上有一瞬怅惘,又很快掩去,兴致勃勃地问道:“朕还听说,虽然你携礼上门,但傅家不但没拿回定亲礼,反倒还赔了国公府一成家底,可有此事?”

听了这话,温父脸色大变,直接愣在当场。

天家竟连如此隐蔽之事都知道,只怕今夜是有备而来呀……

当年温璟提了要入太学才肯退婚的要求后,傅家祖母一边哀叹两家无缘,一边飞快地把此事办成了,搞得温父颇为尴尬。

正要去退婚,不想温璟又不愿,只说太学她要去,婚她也不肯退。温父被她闹得无法,干脆把人拘在家中,自个带着定亲时傅家下的重礼上门退亲。

谁想,温璟在温玖的帮助下又追了出来,在傅家那又大闹了一场。

温父只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一边生温璟的气一边又恨傅家教子不当,结亲不成倒结仇。

但傅祖母不但没有因着温璟出尔反尔生气,反倒还抱着温璟哭了一场,开口就要把本属于傅琰名下的财产全赠给温璟,把温父惊得瞠目结舌。

最后,这婚倒是稀里糊涂地退了,但如何退的也只有温家同傅家几个主子知晓。

天家又从何而知……

温父只觉心底发麻,微一喘气后直接跪下,低声道:“臣有罪,纵容家眷不知礼数,有负圣贤之道,请天家降罪!”

兴元帝笑了一声,伸手虚扶起温父,“起来说话吧。”

“两家姻亲,本是结秦晋之好,虽有波折,但两家情义不损反增,也是一段佳话。”

温父汗意涔涔,低声道:“您说的是。”

“不过,霖轩既是收了傅家的礼,那这婚事也不算退成。”兴元帝抚着长须,声色微沉,“太后不知两家姻缘之事,仓促赐婚,这桩赐婚便罢了吧。”

“是是是。”温父先听得后半句,正因为这桩赐婚被天家收回而振奋,但很快又想起前半句,这婚事没退成???

他霎时瞪大了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兴元帝老神在在的表情,试探着道:“天家之意是……让臣将小女再嫁入傅家?”

“唔。”兴元帝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差点忘了,他被傅家除族,确实是与你安国公府不大相配。”

“臣不敢。”

温父忙躬身垂首,“不敢欺瞒陛下,小女心中一直惦念着傅家幺子,曾同臣讲过若不得嫁予那人为妻,此生便不愿再嫁。”

“若蒙天家盛眷,能遂了小女心愿,实是天大的幸事,臣代小女叩谢天家。”

“就算嫁给一个庶人,她也甘愿吗?”兴元帝有些意外,盯着温父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威压。

温父老老实实道:“小女曾言,她要嫁的只是那人,而非他的身份。”

“倒真是个好孩子。”听他如此说,兴元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伸手扶起温父,拍拍他的肩膀道:“霖轩可以准备婚事了。”

“回陛下,小女一心驻守岭南,如今正困于战中,实不知……”

“你全力准备便是。”兴元帝轻笑,又意有所指道:“不想朕同你还有这样的缘分,以后于朝中当更尽心才是。”

“臣谨遵陛下之意。”

温父恭谨应了,等送走兴元帝,才觉后背凉透,走回屋内的步子都像飘然云端,全无半点实感。

一进门,就迎上温母和温玖急切的脸,“夫君,天家何意?”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先同温母道:“圣心已决,准备婚事吧。”说罢,又同温玖沉声道:“国公府这回,是不得不争了。”

……

更深灯黯。

温璟送走安叔后,独自一人在案前坐了许久。眼前灯火摇曳,不时发出噼啪一声响,忽明忽暗。

她手中握着柄刀把,目光虚虚地落在上面,杏眸里水光微闪,眸色是说不出的复杂,脑中又想起一些旧事。

及笄礼前,本是跟着叔父在闽南平乱的傅琰却早早地赶回长安,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第一时间来找她。

她虽有不解,却也没有多想,只缠着温玖带她去找他。温玖虽埋怨她胳膊肘往外拐,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打听消息,带她去练武场找着了他。

练武场乃是兵部为来长安参加武举的学子所设的练习场地。临近武举,宽阔的沙地上挤满了赤膊的武生,或挥舞长枪,或手执大刀,热火朝天,喝声不断。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她一身男装半遮半掩地躲在温玖身后,还被温玖拧着耳朵斥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要让爹娘知道我将你带到这,非得给我请家法不成!”

她朝温玖做个鬼脸,假装镇定地左看右看,一不小心同满身腱子肉的汉子对上,脸都羞红了。

踉踉跄跄转了半天,她终于在擂台上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身着黑色短打,身形颀长,同对面壮实的武生比堪称瘦弱。他负手肃立,面色沉稳,少了年少时的桀骜不羁,看着甚至有几分清矜,同这擂台格格不入。

纵是知道傅琰武力过人,她仍旧为他捏一把汗。围观的汉子更不用说,唏嘘声一片,还有不少人高声劝他利落认输,免得受伤误了武举。

他只安静地站着,不管对面如何挑衅都不为所动。

直到一声锣响,对垒开始,他的气势蓦地变了。

身形如电,几乎看不清他怎么出的手,便擒住了比他大了一个身形的汉子,腿一勾一踢,武生就被他踢退了两步。

台下嘶声一片,她亦拧紧了袖口,心提到嗓子眼。

武生被开始的失利激怒,双目赤红,脸色狰狞,出手更加狠辣,一拳一掌都像带了千钧之力,似要将对面的人摁死在地上一般,口中腌臜辱骂不休。

反观与他交缠的傅琰,脸色平静,眉都不皱一下,然那双黑眸中却似带着凛然杀气,一拳一脚都利落精准,直击武生命门而去。

擂台下从嘈杂逐至无声,投向傅琰的眼神里都带了些畏惧之色。同是参加武举的武生,他们自然知道这人有多强。

好似眨眼间,壮如小山的武生就被瘦弱的男人摁倒在地,他一腿微曲,膝盖压住男人挣扎不断的身躯,一手擒住武生脆弱的脖颈,稍用几分力,声音在安静的擂台上响起,音色微凉:“服不服?”

武生挣扎半晌,脸涨成猪肝色,终于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服。”

温玖转头看向她时,脸色怔然,呵呵两声才蹙眉问道:“他一直这么强么?”

“或许吧。”她望着他起身,解下手中拳套,一举一动间都透着她从未意识到的漠然疏离,不觉皱起了眉,喃喃道:“他变了。”

“什么?”温玖没听清。

她摇摇头,心底蓦地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正欲开口却见他转身看来,视线猝然同她对上,那黑眸骤亮又黯,脸上漠然之色尽去,露出几分无措之意。

“许是没变。”她低喃,脸上笑意又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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