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言川和夏辞第一次听到园长的名字。
就连当初在育苗幼稚园时,沈言川和夏辞分别作为临时工园丁和实习老师签下合同的时候,园长都只是盖下了幼稚园的公章,并没有署名。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是女儿让她找回了自己,也找到了名字。
她叫柳春燕。
这三个字被念出口的瞬间,柳园长浑身的皮肤忽然爆裂开,迸出鲜血来。红色染过的地方,那副虚假的皮囊一寸寸地脱落,直到漏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与此同时,她也失去了作为团长所拥有的权利和能力,马戏团的一切不再听她号令,手里的金色手杖成了没有魔法的破铜烂铁,就连脚下的秋千都不再愿意承载着她,将人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耿大抱着怀里的女儿,冲过来要去扶柳春燕。
柳春燕却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扬起手里已经无用了的手杖,冲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她想要干什么,所以没有人阻拦她,也没有人提防她。
琼支摩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手杖恶狠狠地插进了自己肿胀的肚子。
死死地握着手杖的柳春燕已经杀红了眼,目眦欲裂地看着琼支摩巨大的肚子:“我知道,你肚子里的东西,可以把人复活,对不对?”
这个秘密作为育苗幼稚园园长的柳春燕或许不知道,但作为亲手改造琼支摩的团长,不可能不知道。
柳春燕成为团长时,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但当她现在恢复了记忆之后,仍保留着她作为团长时的记忆。
所以她在看到了女儿的尸身后,立马做出了一个恶毒的决定——她要取出琼支摩肚子里那颗可以复活别人的宝物,让女儿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琼支摩的肚子里流出透明的血液,像是被砍断的树从断口里流出的树汁。
伴随着血越流越多,琼支摩肚子上的筋脉纹路也在慢慢变淡,他的肚皮更加接近透明——
——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化在空气中。
目睹全过程的沈言川,心中忽然再次出现了那个念头——自己是不是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如果自己没有用金手指恢复柳春燕的记忆,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伤害琼支摩?那么算到底,沈言川是不是才是害了琼支摩的罪魁祸首?
不,如果小苹果没有死,那么哪怕柳春燕恢复了记忆,对琼支摩也没有任何威胁。
而小苹果的死跟沈言川同样逃不开干系,沈言川刨根究底,发现自己果真是哪个罪魁祸首。
“屁。”夏辞立马反驳了沈言川,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和思考,“这些都管你什么事?要是按照你这么个算法,如果耿大当初没有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小苹果还不会出现在这个破马戏团呢,算来算去耿大不才是那个万恶之源?”
“你不用说这些安慰我。”沈言川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有些难过,但我并不后悔。故事会创造了这些NPC,又把我困在了这里。我想要在故事会中活下去,就不得不这么做,却间接害死了这些NPC。纠结谁对谁错,那要算个没完没了,可是归根结底,还是这个破故事会搞的鬼。”
“没错。”夏辞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烂地方我真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下去了。”
阿塔一把推开了柳春燕,捂着琼支摩的伤口,厉声质问她想要干什么:“MoSei Ta ka?”
柳春燕听不懂阿塔的话,但她拯救女儿的行动被面前这个说鸟语的老妪打断,自然是特别生气的:“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要用他肚子里的东西救我女儿!你要是拦着我,我就连你一起杀!”
阿塔也听不懂柳春燕在说什么,但是琼支摩听懂了:“你要用我的命,去换你女儿的命?”
“对!”柳春燕再次举起手杖,冲了过去。
阿塔护在了琼支摩的身前,掏出围裙里藏着的、从厨房偷偷带出来的菜刀,要与柳春燕两相对峙。
琼支摩虚弱的声音响起:“如果是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去换回那样年轻的一条小生命,我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但我是曼萨族的琼支摩,身上肩负着整个曼萨族的使命,而我肚子里的种子会孕育出新的琼支摩。曼萨族如果没了琼支摩,那将会是灭族之灾,所以作为曼萨族的琼支摩,我要守护好我肚子里的种子,绝不可能交给你。”
虽然琼支摩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可柳春燕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复活她的女儿小苹果。
所以琼支摩最后得到的回复,也只是柳春燕的一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柳春燕用手杖使劲地戳下脚边的一块地砖,地板上赫然敞开一个大洞,就正好在阿塔的脚底下。
阿塔还来不及反应,就掉了进去。下一秒,洞口合上,将阿塔吞了进去。
哪怕失去了做团长时的魔法,但柳春燕仍对马戏团的许多机关十分了解,这让她立刻取得了先机。
沈言川和夏辞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知道该不该拦住柳春燕。
拦了,对不起小苹果;不拦的话,又对不起琼支摩。
最主要的是,在这之前狒教授就已经给二人使了眼色,告诫沈言川和夏辞,现在并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千万不要搅和进去,不要忘记此刻最重要的任务。
沈言川和夏辞不得不只做一个沉默的观众。
就在柳春燕打算用手杖继续划开琼支摩的肚子的时候,手中的手杖却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抽离,飞速地朝着不远处灯光没有照射到的黑暗地界飞去。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众人紧盯着那一处黑暗,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有几步之遥,不过是没有灯光照过去,怎么就能黑成这样。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夏辞忽然觉得这动静好像有点熟悉,刚想问沈言川有没有印象了,就听见沈言川用笃定的语气告诉自己:“是小推车。”
是他?
夏辞想了一下,却又觉得合理,毕竟他在马戏团拥有那么多特权,应该是深受团长喜爱的。
……但团长既然不是团长,那给了小推车那么多特权的人,又会是谁?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黑暗里影子的全貌完全显现在灯光之下,果然跟沈言川说的没错,手推车支棱着胳膊,手中握着那根从柳春燕的手里抢来的权杖,表情不明。
狒教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推车,同时小声知会沈言川和夏辞:“它或许是这里唯一见过真正的团长的人了。”
“嘶,不过仔细看看……”夏辞皱眉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小推车的脸,“你不觉得他的表情神态什么的,都特别眼熟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沈言川符合道,“而且五官什么的,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还没等沈言川和夏辞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见小推车咔吧咔吧把自己扭成了一个更加奇形怪状是摸样,折叠起来又拆开,最终竟摆弄出了人模人样的一副形态。
惊讶的夏辞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靠,变形金刚。”
沈言川一脸无奈地刚想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这也确实跟“汽车人”差不多……只是不喝汽油而已。
当小推车变成了人形,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夏辞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才是团长。”
之前大家所看见的“团长”,像是将面前小推车的鼻子眼睛嘴巴通通拆分开,按照柳春燕的五官排列起来。
而柳春燕和小推车的五官排列差别实在太大,所以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仔细观察,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仗着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只是不知道,究竟小推车就是团长本人,还是说团长再次附在了小推车的身上,给自己重新换了一身皮套。
为了搞清楚这一点,狒教授故意尖利地激了团长一下:“你还是只能躲在别人的身体里,见不得人吗?”
“呵,你不用这样试探我。”团长目光如毒蛇般凶恶,“你们大可以猜猜看,现在的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我?”
如果面前的仍是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团长灵魂,那么哪怕将其就地正法,他还是可以找到一副新的身体,然后再次现世。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小推车一直以来所拥有的特权确实太奇怪了,这也是几个人怀疑或许这只是团长的缓兵之计,而面前的小推车就是藏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真团长的原因。
就在狒教授陷入纠结的时候,沈言川忽然出声:“管它是不是呢,让它是不就行了。给人换身份,咱们这儿不是有人最擅长了吗?”
夏辞立马意会,对瘫倒在不远处的耿二说:“你之前把那些外来的实习老师,变成你的女儿,都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弟弟,他从外面搞来一贴符纸,只要在符纸上写下想让这个人成为谁,然后烧成灰混在水里给她喝下,就能成了。”
沈言川立马问他:“那你的符纸还有吗?”
耿大却摇头:“我没有,符纸都在我弟弟那里。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一直都不得不听他的话。”
耿二,照理说他作为在自己的故事中死亡的NPC,也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现身。
看来这条路又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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