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子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驱寒汤,这汤是当初师父为了将辰王爷随手丢进御湖的珍珠捞出来后,便日日要喝着了。
南珠珍贵非常,那年年景不好,只供了三斛,可偏偏当时司珍坊不知怎得漏了辰王府,这才生了风波。
小方子也是借着此事,这才乘风而上,过了多年的逍遥日子。
而小方子深谙人心,只专攻那么一件儿小事儿,细水长流,长此已久,也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好。
这不,师父如今就对他信任又加,只不过……有师父在,自己便无法再进一步。
小方子将熬好的驱寒汤倒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毫不犹豫便要倒了进去——
“好大的胆子!”
秋蓬不知何时,便已鸟悄的站在门外,当即一声冷哼,厉声道:
“来人,拿下!”
小方子一个哆嗦,手一抖,手里的瓷瓶轱辘轱辘的滚到了秋蓬的脚边,但他这会儿却无瑕顾及其他,只是苍白着脸,看着秋蓬:
“秋蓬总管,我,我……”
秋蓬弯腰将那瓷瓶捡了起来,抬眼一眼,神情一下子冷冽起来,随后他邪气的狞笑道:
“好好好,春鸿真是养了一个好徒弟,还没怎么着,便打量着踩着师父的尸骨上位了!
抓住他,送监正楼,不许让他死喽,这么个东西也不是他能弄来的。咱家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干的这些阴损事儿!”
那瓶中赫然是勾栏女子用来避孕的水银,那些女子正是因为长期服用此物,红颜薄命!
这小方子对春鸿用水银,除了狠毒,更多的……是羞辱!
小方子被抓了现形,秋蓬将水银收好后去见了春鸿,春鸿这会儿正端着一杯茶水,却没有喝,只看着虚空发呆。
秋蓬走进去,取过他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啧了啧舌:
“茶都凉了,那些小的是怎么做事儿的?”
“是我不让人进来的。那件事……如何了?”
春鸿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秋蓬,眼中的情绪连他本人都无法彻底明辨清楚。
秋蓬从怀里掏出瓷瓶,丢给春鸿:
“这回,怕是真要欠那小娘子一份情了。”
春鸿打开瓷瓶,看着里面的水银,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语气冷若寒冰:
“让监正楼的人先给小方子好好梳洗梳洗。”
春鸿将瓷瓶塞进秋蓬的手里,闭了闭眼,但随后直接拍案而起,砸了一旁的杯子:
“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倒是宁愿他给我下一瓶鹤顶红!”
秋蓬看着春鸿发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坐在一旁。
当初,春鸿年少之时,曾因为貌美,被几个老太监当做女娘亵玩,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今日……怕是旁人借着小方子来羞辱春鸿。
……
姜家小院,鮆鱼馄饨几乎鲜的人眉毛都要掉了,茯苓手脚利索的将碗筷收到了厨房,就着后锅的温水清洗起来。
而里面,姜千里看着姜曦,继续了前面的话题:
“曦儿,你娘真说你出师了?”
姜曦点了点头,姜千里抚了抚须,他如今刚过而立之年,那把胡须也是他蓄了好久的,平时很是爱惜。
姜曦点了点头:
“我什么时候骗过爹?”
姜千里抽了抽嘴角,眼神瞥向了林良玉,林良玉这会儿却没空搭理他。
只见林良玉手里拿着绣绷,手中针线飞似的,没一会儿便用乱针绣绣出了一副精致小巧的和合二仙纹样。
“做个荷包,配我儿也是极好的。”
林良玉在姜曦的腰间比了比,重绣做帕子可不大合适,姜千里没从媳妇口中探出什么,可这会儿一看这和合二仙纹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给曦儿寻到婆家了?”
姜千里有些艰难的说出了几个字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肉被一片片的割着,疼的手指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是,是哪家的小郎?先说好,隔壁霍家小子是不成的,便是他有些前程,可他们家孤儿寡母的,岂不是将曦儿吃的死死的?”
林良玉听到这里,将绣绷放到一旁:
“我又不是糊涂的,霍家并非良人,偏还想要趁火打劫,让曦儿给他们做妾!”
“什么?!”
姜千里佛然而怒,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兀那小儿,欺人太甚!明日,明日我便去寻山长,好让他知道知道这霍云程是个什么,什么东西!”
姜千里素来在女儿面前维持着儒雅君子的形象,这会儿已是气的口不择言。
“没吃亏。”
林良玉看了一眼姜千里:
“霍云程的脸都被打烂了,不用你说,这东西八条巷子他怕是都住不得了。”
“哼!”
姜千里听了这话,这才坐了下去,抚了抚须:
“是曦儿干的?玉娘你还是不如曦儿泼辣,还得是我们曦儿这性子好!”
林良玉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姜曦奉上了一杯茶水:
“瞧爹你说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母老虎,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
姜曦见到说了一下经过,随后,才轻描淡写道:
“对了,爹,女儿要入宫。”
姜曦这话一出,原本还算得上悠然的姜千里顿时面色一变,胡子都被揪下来一撮,但姜千里无瑕顾及:
“曦儿,你,你开玩笑的吧?”
“爹,婚姻大事,我岂能随意玩笑?”
“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不好使,我已经将姓名告知花鸟使,五日后便是离家之时。”
“你!你!”
姜千里看着姜曦,瞪大了一双眼,可是却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姜曦随后叹了一口气:
“爹,我必须去。”
“就像,三年前我不愿意你们出门那样。”
姜曦说到这里,姜千里不由得想起那日,自己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巨石在自己面前滚滚而落,将前面的马车砸的粉碎,血浆飞溅的一幕。
“怎么,怎么就那么严重了?”
姜千里担忧的看着女儿,姜曦只道:
“爹,让我去吧。”
姜千里定定的看着姜曦,又看着一旁没有说话的林良玉,抹了一把脸:
“是,是爹,爹没本事。”
姜千里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姜曦,姜曦半蹲下去,如同幼时那般,伏在父亲的膝头。
姜千里揉了揉姜曦的头发,一滴浑浊的泪水悄然滑落。
而门外,正擦着手的茯苓也动作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五日后,春鸿和秋蓬带着侍卫和马车停在了姜家的门外,看着面色不怎么好的姜千里和林良玉,仍带着笑脸:
“姜小娘子,请吧。”
姜千里心如刀割,但还是将两锭沉甸甸的银锭子塞给春鸿:
“我这女郎自幼娇惯,若是有什么不好,还望两位大人能提点一二!”
话落,姜千里不由得又落下泪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短短数日,姜千里便克制不住二次落泪。
“曦儿,爹真悔啊!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你要嫁入皇家,便不该将你养成这样的性子!”
若是寻常百姓家,女娘泼辣些不容易吃亏,可这是皇家啊!
“爹,您放心吧,我又不是傻的,该对谁放肆,不该对谁放肆我还是分得清的。”
姜千里看着姜曦说的认真的模样,只抹了把泪,不再多言,而一旁的林良玉则将准备好的包袱交给了姜曦:
“曦儿,一路顺风。”
那包袱里,有一张龙凤呈祥的红盖头,纵使明知女儿此去可能连最基本的仪式都没有,嫁衣便不必想了,这红盖头是留给女儿唯一的念想。
“爹,娘,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姜曦看了一圈,不见茯苓的身影,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好作罢。
本次,春鸿和秋蓬二人在丹穴县共寻得美人十三人,这些美人或情愿,或不愿的上了回京的马车。
而一旦回到京中,无论她们今后如何,便也只能被那深深宫苑圈住,犹如被剪去翅羽的鸟儿一般。
……
“说吧,怎么回事?”
姜曦难得沉着脸,茯苓坐在姜曦的对面儿,心虚的连头都没敢抬,弱声道:
“曦妹,你,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给叔婶留了信的……”
茯苓说着说着,渐渐消了声,曦妹虽然比她年幼,可也不知是不是曦妹救了她的缘故,茯苓还是有些怕的。
姜曦都被气笑了,忍不住去戳茯苓的头:
“你还真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呢?”
“甭管是不是好差事,我就想跟着曦妹嘛!”
茯苓是个打蛇随棍的,这会儿姜曦给了梯子,她立马就想着翻墙了:
“所以,曦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生气?不生气才怪!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不要,曦妹!好痒啊!哈哈哈哈——”
少女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春鸿和秋蓬坐在前面的马车上,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春鸿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是年轻好啊!只是,也不知入了宫又是什么光景?”
有多少金兰姐妹,入了宫,不也是反目成仇?
丹穴县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只坐了七日的马车便已经到了。
春鸿和秋蓬将这一批秀女送到了婵秀楼,而此时,婵秀楼已经住了数十位秀女。
但每每新人到来之时,一众秀女总要被一同叫出来交代规矩。
本次的教习嬷嬷共有两位,姓齐的嬷嬷不苟言笑,十分严厉,姓韩的嬷嬷倒是乐呵呵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等秀女稀稀落落的从屋子走出来,齐嬷嬷扫了一眼一旁的香炉:
“一炷香已到,未及时赶到的秀女今日晚膳取消,抄写宫规三遍。”
“嬷嬷,嬷嬷,我来了!”
一个穿着鹅黄宫装的女子,这会儿正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她体态微丰,面若鹅卵,眉如柳丝,唇含粉樱,是位难得的佳人。
这会儿,女子香汗淋漓,鬓松髻斜,看的齐嬷嬷眉头皱的都要挤死苍蝇了。
“陆秀女,仪态不雅,有失体统,罪加一等,明日的朝食也一并取消了。”
“不……”
陆秀女还要哀求,齐嬷嬷冷声道:
“若再多言,明日便饿一整日!婵秀楼中三十六位秀女,唯你一人迟到,不罚你如何服众?
你们一个个都看好了,若是再有谁忘了规矩,这便是下场!”
齐嬷嬷声音严厉,众人不由得垂了眉眼,齐嬷嬷见状,这才继续道:
“尔等虽为秀女,但这两月之中,若是有人规矩没有学好,在选秀时出了茬子,丢了小命可别怪嬷嬷我没有提醒!
除此之外,本次举国选秀之中,能成为娘娘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到时候,若是旁人当了主子,那剩下的,可便是伺候主子的奴才了!
该怎么做,你们自己都掂量好了,可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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