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萧昌茂自知时日不多,也知道吴氏对萧渐鸿的溺爱,便趁自己意识清醒,给余老太君修书一封。
余老太君虽然远离京城许久,但她并非不问世事。萧昌茂询问萧渐鸿的亲事,她权衡轻重,最后选中了镇国公府的三小姐杨明珠。
杨明珠是荣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是承德帝亲封的昭华郡主,身份尊贵。原本以长信侯府的地位是配不上杨明珠的,但她那时被裴氏退婚,京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国公府急于平息风波,这才让萧渐鸿钻了空子。
“祖母,我不喜欢杨明珠。”萧渐鸿闷声道。
当初萧昌茂确实是说让萧渐鸿向杨明珠提亲,可他不喜欢杨明珠,他喜欢的是杨芷柔,便求了吴氏替他做主。
吴氏心软,又想到左右都是国公府的小姐,便顺了萧渐鸿的意,同意他瞒着萧昌茂向杨芷柔提亲。原本想着,到时候定下婚约,萧昌茂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认下,没想到长公主不同意。
拉扯许久,最后还是娶了杨明珠。
余老太君并不知道这其中纠葛,她道:“明珠是个好孩子,你上战场,是她一直在侯府替你尽孝,你莫要辜负人家。”
萧渐鸿没出声,只是沉默着。
一旁的吴氏回过味来,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
她连忙问道:“母亲,那鸿儿私会一事......”
“被长公主瞒下了,”余老太君淡淡道:“这次幸亏没有外人在场,下人们我也敲打过,但也并非滴水不漏。”
“今后,你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再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余老太君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上明珠受委屈了,你且得好生道歉认错,万不可伤了明珠的心。”
萧渐鸿闷闷地点了点头。
“明珠确实是个好孩子,”吴氏赞同地点点头,若不是杨明珠替她收拾长信侯府这个烂摊子,她恐怕撑不到现在,更何况,当初杨明珠一边操持侯府一应事物,一边亲身在她床前侍奉......
想到这里,吴氏突然道:“阿鸿,你与明珠是不是还未曾圆房?”
不等萧渐鸿开口,吴氏便自顾自道:“你成亲那日,刚和明珠拜了天地,圣上的旨意便送进府里,我记得你当时穿着婚服就去了大营,连新娘子都是二房那孩子替你背回新房的。”
“你回京之后,有去找明珠吗?”吴氏问的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我......”萧渐鸿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并不想跟杨明珠圆房,得知杨明珠并未住在他的院子,他轻松了许多。
幸好,杨明珠也没提过圆房一事,萧渐鸿自然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从不提起。
原以为这只是他和杨明珠夫妻之间的事,只要他们二人心知肚明即可,没想到老太君和吴氏连这个都要插手。
“无妨,”余老太君道:“这些日子确实也不适合。”
顿了顿,余老太君又道:“你父亲在世时,常说想看到你替长信侯府开枝散叶。如今丧事已过,你也不必再和明珠分居,找个日子让明珠搬到你那吧。”
“就是,”吴氏也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不如就今日吧。”
萧渐鸿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如今老太君还在气头上,他不敢直说不愿意和杨明珠圆房,只能寄希望于杨明珠主动提出了。
余老太君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在她看来,杨明珠与萧渐鸿成亲当日,萧渐鸿奉旨入伍,这无可指摘。可萧渐鸿得胜归来,却不曾与她圆房,新婚夫妻分而居之,落在下人眼里,不管是何原因,都代表着萧渐鸿对杨明珠的不重视。
下人们惯会捧高踩低,见此情形,只会觉得杨明珠不受重视,往后杨明珠不管是执掌中馈还是旁的,恐怕这些人不会乖顺地听她号令。
本就是他们长信侯府对不住杨明珠在先,余老太君自然要为杨明珠撑腰。
“余嬷嬷,你带人去雁声堂,先把新房收拾出来。”
“阿鸿,你同我一起去一趟清风院,接明珠。”
余老太君环视四周,又道:“罢了,我同你们一起去罢。”
萧渐鸿一时没了主意,余老太君这次铁了心的要他和杨明珠同房,他求救般地看向吴氏。
吴氏知道他不喜欢杨明珠,从前她不觉得杨明珠亦或是杨芷柔有何区别,左右不过是替他们萧家绵延子嗣,但今日听余老太君一说,她猛然反应过来,杨芷柔再怎么受长公主的宠爱,也不过是长公主带回家的小乞丐,空担着国公府四小姐的名头。
反而是杨明珠,虽然坊间传闻她流落乡野不懂规矩,说长公主对她不甚喜爱,但她毕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骨子里流着一半的皇家血脉,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如何贬低,她有昭华郡主的封号傍身。
二者孰轻孰重,吴氏如何看不出来。
她别有深意道:“先前是你和侯府对不住明珠,以后可要跟明珠夫妻同心,早日为侯府生下小世子。”
若是长信侯府的小世子身体里带了皇室的血脉,何愁侯府的未来。
“母亲!”萧渐鸿眉头紧皱,吴氏这话分明就是让他放弃杨芷柔,和杨明珠好好过日子,可他回府那日,吴氏分明答应过,要替他去国公府向杨芷柔提亲。
吴氏目光躲闪,主动走到余老太君身边,道:“母亲,我陪您一起去吧。”
“也好。”
余老太君和吴氏走在前头,萧渐鸿一脸萎靡地跟在两位长辈身后。
余嬷嬷跟了余老太君几十年,知晓她的意思,不等她吩咐,便带着雁声堂的下人们忙碌起来。
杨义也在其中。
他听着余老太君和吴氏在一旁指挥布置,渐渐也听出了门道,这是在给萧渐鸿布置新房?
杨义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想找机会去清风院一趟。杨忠白日里吃坏了肚子,杨明珠让他今日回房休息,他得把消息传给郡主。
“你,别看了就是你!”余嬷嬷中气十足,出声叫住了往外走的杨义:“跟我去库房搬些东西过来。”
“是,嬷嬷。”杨义无奈,只能跟着余嬷嬷走。
半个时辰后,雁声堂的主屋焕然一新。
原本沉闷的靛蓝色帷幔全部被换成温柔的绯色。毕竟还在丧期,也不好换成艳丽的朱红色。
床上的枕头锦被也都换成了鸳鸯戏水、鸾凤和鸣的纹样。
余嬷嬷甚至从库房里找出来两根手腕粗的龙凤烛。
烛火前的银碟里摆满了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寓意早生贵子。
萧渐鸿几次想跟余老太君坦白,却总在要开口的时候被吴氏有意无意地岔开。
“不管你想要什么,”吴氏趁余老太君和余嬷嬷说话时拉着萧渐鸿走到门外,她语气严肃:“我要一个有皇家血脉的小世子。”
“你听懂了吗?”吴氏的脸上全无往日的宠溺,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萧渐鸿。
“我......”萧渐鸿甫一开口,就被吴氏打断。
“生下小世子之后,你想娶谁娶谁。”吴氏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先前我跟你说的依然作数。”
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慈母模样,抬手帮萧渐鸿整了整衣裳,又接过下人递来的红色发冠,帮萧渐鸿戴上。
萧渐鸿心底一片苍凉,老太君和吴氏今日所说的那些他又怎会不懂,他心里并不在意什么长信侯府的殊荣,他会带兵打仗,他会自己挣军功。可他怕没了长信侯府,长公主更加不会同意他和杨芷柔的婚事。
他不得不低头。他恨自己的懦弱,恨杨明珠为何要嫁过来,恨她以郡主的身份压人,恨不得她去死。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余老太君又检查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一身墨色劲衣的萧渐鸿身上。
她皱着眉头道:“你去换身衣裳,要喜庆的。”
萧渐鸿素来不在意自己的穿着,为了方便,衣裳也多是些暗色,最后翻出了一件靛青滚朱色边的长袍出来换上。
几人来到清风院的时候,杨明珠三人刚用完膳,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赏月。
院中的金桂树开花了,院中弥漫着清甜馥郁的桂香。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听说京城有灯会,是不是很热闹?”裴松雪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江东不重节日,中秋节除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便没什么活动了。上京城却是不同,天子脚下,听说每个节日都会取消宵禁,举办灯会。这也是为何她得知裴松月要来京城,也闹着要来的原因之一。
“是呀,”萧渐淑也来了兴致:“我跟你说,到时候整个外城全都挂满了灯笼,什么兔子灯、莲花灯都不算什么,还有会动的螃蟹灯,层层叠叠的纸雕灯,各种各样的灯笼,保你大开眼界。”
“哇,那我要去看!”裴松雪兴奋道。
一旁的杨明珠却沉默着,五岁那年,她就是为了一盏螃蟹灯,跟府里的嬷嬷走散,被人贩子拐走,从此颠沛流离,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嫂嫂,中秋那日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吧!”
大家放心,会让前夫哥后悔终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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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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