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的哭声传进杨明珠的耳朵。
她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五岁大小的小女孩站在楼门下,而她的头顶,正是燃烧的灯笼。
“危险!快离开那里!”杨明珠对着女童大声喊道。
可那女童只是愣愣着站着哭泣,脚下却一动不动。
眼看女童头顶的灯笼即将坠落,杨明珠咬了咬牙,一口气跑到女童身边,抱起她就跑。
灯笼坠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肩头猛然一痛,灼烧的刺痛让杨明珠想起上一世濒死的感觉。
“郡主!”裴松月呼吸一滞,目眦欲裂。
天知道当他看到燃烧的灯笼即将落在杨明珠身上时有多害怕。
他快步跑向杨明珠,此刻,所有的规矩和体统都被他抛之脑后,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纤弱的身影。
“裴公子?”杨明珠放下女童,总算松了一口气。
裴松月二话不说,连忙用手去拍杨明珠肩头的火苗,方才灯笼坠落,有燃烧的碎片落在杨明珠的肩头,引燃了衣裳。
待到火苗熄灭,上好的蜀锦被烧成一片焦黑,焦黑下,女子细腻的皮肤也被灼伤。
“嘶——”杨明珠小声惊呼。
“郡主,得罪了。”裴松月说着,抬手将杨明珠被烧毁的衣裳拨开,而后拿着随身携带的药膏给她上药。
“这是族人从西域带回的药膏,可止痛。”裴松月边说边替杨明珠上药,他眉头紧蹙,薄唇紧抿,视线专注地落在杨明珠的伤口上。
那里被火焰烫红了一片,有一小块皮肤甚至被烧烂了,露出皮肤下的血肉。
裴松月极力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地给杨明珠上药。
“婉婉!”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杨明珠循声望去,就看见一身白袍的杨明正。不等她开口叫人,杨明正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
“登徒子!竟敢欺负我妹妹!”
杨明正用了十分力气,他离得远,杨明珠和裴松月逆着光,他看不清二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纨绔子弟伸手抚上杨明珠的肩头。
树枝虽细,却是狠狠地抽在了裴松月的右肩上。
“嘶——”裴松月闷哼一声。
“长兄!裴公子是给我涂药的。”杨明珠连忙拉下裴松月的肩头,去查看他的伤口:“裴公子,你没事吧?”
轻薄的布料裂开了,露出白色的里衣。
裴松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一旁的杨明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方才救下来的那个女童也停止了哭喊,安静地抽噎着。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爬上杨明正的心头。
“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杨明正老老实实地道歉。
“裴公子,这是我长兄,他也是担心我,你......”
“无妨。”裴松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也有妹妹,自然能理解杨公子的心情。”
正在此时,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喊着“绾绾”跑了过来。
“绾绾,你吓死爹爹了!”黑衣男子一把抱起女童。
“爹爹我想娘亲了呜呜。”女童说着又哭了起来。
黑衣男子连忙小心翼翼地给女童擦眼泪,他安抚道:“爹爹不是说了吗?娘亲出远门了,等绾绾长大了就会回来。”
说罢,黑衣男子又转过头看向三人:“谢谢几位公子小姐.....裴大人?”
裴松月闻声看去,眼前的男子确实有几分眼熟。
“在下是大理寺寺丞陆遥。”黑衣男子连忙自报家门。
裴松月微微颔首,这个名字他听过。
承德帝有意让他进大理寺,因此他提前了解过大理寺的官员。
“你若是要谢,就谢昭华郡主吧。”裴松月看向杨明珠,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是她从燃烧的灯笼下救了你女儿。”
陆遥看了一眼几人身后的楼门,木质结构的楼门早已被灯笼点燃,熊熊火光极为可怖,有人在组织灭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搂紧了女童,连忙对着杨明珠行礼:“微臣陆遥谢过昭华郡主!”
“大恩不言谢,今后郡主若是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尽管开口,陆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了陆遥父女,裴松月便带着杨明珠和杨明正找到最近的医馆。
杨明珠身上的灼伤得尽快处理。
医馆的大夫拿了金疮药,杨明珠闻了闻,随即摇摇头:“这金疮药的药效恐怕还不如你方才给我涂的。”
那大夫原本对杨明珠的话嗤之以鼻,待他看到杨明珠肩头的伤口,以及裴松月递来的药,又默默收回了成见。
裴松月身上携带的药品都是裴氏精挑细选出来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恐怕连皇宫里的太医院都比不上。
“姑娘身上的灼伤用此药即可,”那大夫又替杨明珠检查一番,而后道:“伤口这两日不要沾水,最好也不要包扎,保持伤口通风,待伤口结痂了即可。”
听到大夫这么说,裴松月和杨明正总算松了口气。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茶馆。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杨明珠看着杨明正一身国子监生常服,心里有些疑惑。
“还不是因为长公主。”杨明正接过裴松月递来的茶碗,一口气喝完,这才开口:“我今日下学后,还未归家,娘亲就等在国子监门外,跟我说——”
杨明正看了一眼裴松月,突然想起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硬生生把话吞了进去。
裴松月低头喝茶,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杨明珠兄妹二人聊家常,他没有立场插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看来杨明珠今日在国公府受了不小的气。
杨明珠却是听懂了,她露出一个苦笑:“是我给伯母和大哥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杨明正瞬间抬高了声音,“你是我妹妹,我今日回府本就是为了见你,你不在府里,我自然要出来找你。”
杨明正顿了顿,从身上摸出来一个纸包,献宝一般递到杨明珠眼前:“尝尝看,我给你带的。”
杨明珠抬手接过,那纸包的外包装布满褶皱,想来是因为杨明正一直放在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就看到粒粒饱满的奶白色糖果,她拿了一粒放进嘴里,浓郁的牛**味瞬间盈满口腔。她心里甜丝丝的,就连肩头的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真好,还是有人在惦记着她。
“怎么样?怎么样?”杨明正期待地看着她。
杨明珠笑着点点头:“很好吃。”
一看她这个表情,杨明正就知道,这并非她一直在寻找的味道,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低落起来,嘴上却道:“没关系,大哥再帮你找。”
不多时,收到消息的晴山和裴松雪便赶了过来。
“嫂嫂!”裴松雪飞奔扑向杨明珠,还未走近,便被裴松月一把抓住,“她受伤了!”
裴松雪连忙顿住脚步,身体因为突然的停顿一个趔趄,差点撞上桌角,幸好杨明正提前把手放在那里挡了一下。
裴松雪感激地点点头,而后小心地挪到杨明珠身边:“嫂嫂,你哪里受伤了?痛不痛?兄长那有最好的金疮药,我给你上药!”
杨明珠摇摇头,笑着道:“无碍,已经上药了。”
“郡主,你吓死晴山了!”落后一步的一瘸一拐地走到杨明珠身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通红。
杨明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没事,倒是你,脚没事吧?”
“只是扭伤,不碍事。”
长信侯府。
萧渐鸿回府的时候立刻奔向雁声堂,只是院子里一片寂静。他不死心,抓了一个侍女问道:“夫人不在吗?”
“回世子,奴婢并未看到夫人回府。”侍女小心翼翼道。
萧渐鸿一身酒气,头脑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今晚国公爷回府了,家宴上,国公爷和杨明珠的几个兄弟一直在给他敬酒,他推脱不了。
午膳前他去了一趟华阳台,见那院门紧闭,便离开了。
他心想,杨芷柔总归是国公府的四小姐,又得长公主宠爱,即使她被禁足了,府里的下人定然也不敢苛待她,左右不过是不能出门罢了。
他还记得,今日来国公府的目的是陪杨明珠参加家宴,他的身份是杨明珠的夫君,也不好为杨芷柔求情。
直到晚膳时,萧渐鸿才知道杨明珠已经离开国公府了,家宴在即,他也不好脱身,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应酬。
他想杨明珠也许是回侯府了,便在家宴结束后立即赶回来,没想到杨明珠并未回府。
萧渐鸿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酒醒了大半。杨明珠一个出嫁的女子,离开娘家,又没回婆家,还能去哪?
此刻,一丝后怕攀上他的脊背。
“来人!”萧渐鸿大喊一声,杨义便带着家丁出现了。萧渐鸿却犯了难,他不知道杨明珠平日里会去哪里,现在想去找人都像个无头苍蝇。
“世子?”杨义见萧渐鸿眉头紧锁,小心地问道:“有何事吩咐?”
萧渐鸿的视线恢复几分清明,不管杨明珠会去哪,先找了再说。
“走,我们去找夫人。”
说罢,萧渐鸿带着身后的家丁一起出门。
多年以后,长公子想休假带郡主外出游玩。
杨明正(义正言辞):大人,公务繁多不可休假。
长公子:可是长兄,我右手臂疼啊。
杨明正(心虚):大人去吧,大理寺由我来守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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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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