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这幢别墅坐落在首都东北方向，离市中心并不算远。
林希染以前在微信公众号上看到过好多这个区的都市传说，什么全职妈妈有多内卷啊，常青藤录取遍地都是啊，贵妇聚会香奶奶都拿不出手啊......
她站在许家大门口时，满脑子都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没想到，是赵梦来开的门。
她今天化了淡妆，穿了一条米色连衣裙，看得出来价格不便宜。
“顾嫂，来把希染的行李拿上去吧，二楼都收拾好了吧？”赵梦接过林希染的行李，“怎么这么轻啊？...没事，之后缺啥我再给你买，先进来吧。”
跨进这道门之后，林希染倒并不觉得稀奇，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她根本不关心，她只觉得现在的气氛让她有些尴尬。
像是过年一个人去了不熟悉的亲戚家拜访。
还没带礼物的那种，两手空空，真不知道说些啥。
赵梦也看得出来她的拘束，立马热情地拉着她去客厅，边走还边介绍。
“穿过门廊这边是一个大厅，这边很少使用，这摆了一台钢琴，家里也没人谈哈哈哈，以前我还挺喜欢搞这些的，现在忙了。”
林希染跟着赵梦穿过那间格外空旷的大厅，她本来也没把这里当自己家，权当到亲戚家做客了。
“这里过去就是客厅了，说是客厅，其实更像是一个会客室，我比较喜欢拉着人来家里喝喝茶......哎呀，你喜欢喝什么呀？我都忘记让顾嫂准备了。”
林希染礼貌地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模样让赵梦愣了一秒钟，“我喝白开水就行，茶喝多了睡不着。”
赵梦了然一笑，也没多想，说道：“你倒是像你爸爸。”
说完后，她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说错话了，两个人表情都有些尴尬，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过话。
本应该是母子连心的情谊，此时确是两个尬聊的陌生人。
林希染走进客厅后，一眼就看到了许佳蕾。
许佳蕾也一眼就发现了她。
两个人就在这几秒钟里将对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赵梦拉着林希染走到沙发边上，亲昵地和她坐在一起，嘴上却还是关心着自己那位养了十八年的女儿。
“你今天穿这条裙子了呀，会不会太冷了呀，我让顾嫂给你拿块羊毛毯搭一下吧？”赵梦倒没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什么问题，“这位是我和你说过的。”
林希染心里微微一咯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介绍方式。
这位，就是这样的介绍方式吗？
“你好，我是林希染。”她还是友好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毕竟此时此刻她才是这个家的外来物种。
许佳蕾不像那些豪门剧里任性的娇蛮大小姐，她大方一笑，伸出自己略微有些冰凉的手，“嗯，我是许佳蕾。”
林希染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生害怕这个女孩和那些“真假千金文”里不讲理的假千金一样，天天想着怎么迫害她。
但这位许佳蕾，似乎就是一个乖巧的小白花。
许佳蕾的眼睛和江南萍一模一样，大大的杏眼，看上去就没有什么攻击性。
大概这就是天注定吧。
赵梦似乎对两人的主动非常欣喜：“希染以后就在我们家了，佳蕾你以后多照顾着姐姐，她比你早出生半小时。”
说完后，她有些激动：“以后啊，你们都是妈妈的女儿，我还担心你们聊不到一起呢！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催催许骏之那家伙。”
赵梦离开后，林希染更不知道该和许佳蕾说些什么了。
许佳蕾倒是先开了口，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你妈妈的事情，节哀顺便。”
林希染有些不舒服，江南萍...本来的女儿是她啊，却不能听自己的亲生女儿叫一声妈妈。
虽然许佳蕾没见过她，但也不至于把界限划得这么清晰。
仿佛在告诉林希染，江南萍是你的母亲，我的母亲是赵梦。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心中的想法，淡淡回了一句：“谢谢。”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相顾无言。
他们之间隔着十八年也跨越不了的错误，命运线把两个本该陌路的人牵引到了一起。
林希染也不是非要和这个妹妹搞好关系，她现在满心都是逃离这个社交画面，脚下早就抠出大平层了。
赵梦带着许骏之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许佳蕾和林希染对坐着，两个人的脸却完全看着两个方向，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反正是不在一个时空。
还是有社交NB症的许骏之先打破了僵局：“我刚和香港那边有个电话会议，希染久等了吧。”
林希染乖巧的摇了摇头。
“你的事情，目前家里除了我和你妈妈，就只有你爷爷奶奶知道......之前错过的十八年，我和你妈妈会好好补偿你的。”
“之后会带你正式亮相，有点类似那种英式社交宴会，我会给你几位大伯和姑姑介绍你的身世，你放心”
林希染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其实是不介意这些的，但有总比没有好。
“楼上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隔壁就是佳蕾，我和你妈妈也希望你们好好相处，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赵梦也说：“我们许家再怎么也是有头有脸的，我过几天去给你选一些衣服吧，现在穿的太不像样了。”
林希染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身衣服是江南萍扣扣嗖嗖才舍得买的。
她回答道：“不用了，我这样挺好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没注意到一旁乖巧的许佳蕾嗤笑了一声。
“那可不行，你代表的可不是你自己，是整个家族”赵梦没有给林希染拒绝的空间，直截了当地做了决定。
林希染也不想争论，点了下头。
许骏之打量了一会儿林希染，开口道“对了，上次见你时你说你还没出录取结果，是不太理想吗？”
他露出一个商务的微笑，说：“你别灰心，我们和区里那家私立有合作，要不要再读一年，也去美国？还能和佳蕾作伴。”
林希染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了赵梦：“不用了，这次也是想和你们说，我下个月就开学了，可能没什么时间呆在家里。”
赵梦接过录取通知书，草草一眼就炸了锅，不满地说：“我的天，你竟然学的是表演？这像什么样子啊？”
许骏之的反应没有赵梦那么大，他微微皱眉：“...佳蕾学设计就算了，怎么你也爱搞这些...娱乐圈这潭水...哎....”
许骏之似乎还想说什么，被赵梦拦下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劝林希染最好的时机。
这姑娘刚领回家，和他们还不算亲昵，现在说什么也不管用，只能以后慢慢影响了。
其实许骏之反应这么大是有原因的。
许佳蕾从小就很聪明，他也是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可不知道是学校发掘学生优点的工作做的太好还是怎样，她突然有一天就展现了绘画的天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
在那之后，许骏之也渐渐放弃了继承人栽培计划1.0，心里也决定让集团的职业经理人接手。
可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一个玩笑，突然在某一天告诉他，你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她出落得很漂亮，也很聪明，被错抱到一个教师家庭。
他心中的继承人栽培计划瞬间复苏，又被快速地熄灭。
林希染哪里知道许骏之这丰富的心路历程，就算要让她继承家业，恐怕她自己也会拒绝。
她从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江南萍和林军的独生女。
“还有一件事，上次我们聊的比较匆忙，希染你要不把姓氏改回来？”许骏之推了推眼镜，突然问道，“也算是认祖归宗中最重要的一环吧。”
许骏之自认为，这是林希染这种小百姓最期待的事情，结果却被打脸了。
“不用了”林希染这次没有沉默。
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任许家操办，唯独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坚持：“我觉得姓林挺好的，你们要是为难的话，也可以不用给我办什么宴会了。”
许骏之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拒绝的这么干脆，有些没面子，生气地说：“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哪有我们许家千金的模样。”
许佳蕾听到这里，眼底划过一丝幸灾乐祸，可惜父母的重心都挪到林希染那里去了，也没人捕捉到她这一瞬间的表情。
许骏之越看这个亲生女儿越不满意：“不改就不改吧，以后在外面也别提你是我们许家的人！”
说完后，他一摔外套就走了。
赵梦有些慌张，责怪地瞪了林希染一眼，连忙追上去。
林希染也不想去认错，她觉得自己的坚持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们可以出于私心说许佳蕾是亲生的，那她为什么不能当自己的父母早已去世。
十八年啊，不是随便一百万就能买断的感情。
林希染给一旁玩手机的许佳蕾说：“我出去走走。”
她离开后，许佳蕾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不由自主地笑了。
*
李叔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问后座的林希染：“小姐准备去哪里啊？”
林希染插好安全带，看了一眼手机里对方发来的地址，“我发你地址吧，李叔我加你一个微信可以吗？”
“嗯...其实不太合规矩...”
林希染经历了刚才那一遭，也懒得顾这些了，只想做自己。
“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这都2021年了，不是百年前的样子了，加个微信也安全一些啊！”
她解锁自己的手机，爽朗地问：“叔，你扫我，我扫你？”
李叔想了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确实更安全更高效，也痛快道：“我扫你！”
加上微信，发了地址后，林希染才给发地址的对方回了一条消息。
“我出门了，见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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