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夜,车轮滚滚向前,朝着皇宫的方向。
郁稚哭累了从皇帝怀里起来,这可怜模样若是叫旁人看见,必定心都碎了。
“陛下,这几日我阿母如何,是不是着急得四处寻我?”
萧歧正闭目养神,听了此话缓缓睁开眼眸,这种时候她还念着她阿母!
“朕哪里心思管一个奴婢?!”皇帝语气不善,他就不该救她,任由她被康王打死,看她的阿母会不会来救她!!
郁稚看向窗外,“此时糕点铺子开了没有?”
“怎么?皇后饿了?”皇帝抱起手臂。
郁稚道小心翼翼道:“阿母若知道我私自出宫被卖入教坊,必定会生气,我想买几块桃酥讨她欢心。”
男人的眸光瞬间凌厉,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余下的路程皇帝环着手臂闭目养神,并没有再理会她,郁稚也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深夜回到皇宫,郁稚迫不及待地回未央宫,她不见了,阿母与容姐姐必定心急如焚。可皇帝拽着她回到主殿,打开衣柜,按动一个机关,衣柜下方出现了楼梯。
郁稚竟然不知未央宫有密室,皇帝拽着她走入地下密室。
“陛下要带臣妾去何处?!”
皇帝沉默不语,手臂青筋虬结,拽着她往前走,这密室四通八达,这条路通往偏殿,而瞿氏母女就住在偏殿。
“不知那小废物如何了?”
郁稚听到了瞿氏的声音,她头顶上方正是偏殿的内室,皇帝驻足了。
季容:“在教坊那种地方还能如何?她天生淫、荡,必定是迎来送往,夜夜接客!”
这是容姐姐的声音,少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所以、所以、阿母与容姐姐、
面前的男人眼神倨傲,眼看着小废物她脸上浮现惊愕神情,整个人一瞬间失了魂。
他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笑意,扣住少女纤柔肩胛,“皇后继续往下听,或许还有更精彩的!”
“陛下正派人四处找寻,不如明日我找人透露那废物在教坊的线索,皇帝亲自去教坊,那才有意思呢!”
“如此一来皇后必定被废,我们母女前途渺茫。”
“我已经贿赂了大太监,说是可以派我去御前伺候,没了那个废物当绊脚石,女儿必定能陛下青睐!”
......
“皇后听清了?是你的容姐姐将你拐出皇宫,卖入教坊。”
郁稚腿都软了,皇帝扣着她的肩,覆在她耳边幽幽问道。
她泪水一直落,原来真的是容姐姐,阿母也知情,她不愿再听下去了,挣脱了束缚往回走。
“皇后还想自欺欺人?”皇帝合上暗室的门,瞧着失魂落魄的少女,心中快意横生,上一世她至死不知情的事,如今终于知道了!
郁稚跌坐在椅榻上,神情呆滞,眼泪奔涌而出。
“皇后告诉朕,这样的奴婢,难道不该死么?”
郁稚捂住耳朵,可皇帝偏要质问她,“皇后说,该怎么处死她们?五马分尸?一剑割喉咙?还是用匕首刺穿她们心脏?就像朕教你的那般?”
男人越说越兴奋,英挺的眉眼微微扬起。
“阿母与容姐姐都没有错,是我的错!”郁稚哭诉道,“因为......因为......我夜夜占着陛下,容姐姐只能委屈当宫女,所以她才这样对我。”
男人沸腾的热血瞬间就凉了。
“若容姐姐能得陛下宠幸,阿母与容姐姐都会欢喜的。”少女露出哀求的眼神,“明日陛下能不能召幸容姐姐,再封她妃嫔?”
郁稚:“我不能失去她们......”
她衣食住行哪样不依赖阿母,她们是她真正的亲人,她连自己穿衣裳都不会,也不识字,若是没了阿母她活不下去!
郁稚见皇帝这般严肃沉默,她凑上前去讨好他亲吻他,云娘说过天底下任何男人都招架不住她主动讨好。
萧歧看着企图掩耳盗铃的女人,眼底充斥着恨意与憎恶,这样软弱愚蠢的女子,上一世自己怎么会被她欺哄至死!
就该任由她死在教坊!
少女沾染泪水的吻落在男人后喉侧,萧歧扣着她的肩膀将人推开。
“既然皇后央求,朕如你所愿。”萧歧微微笑道,“命季容明日来御书房伺候,先从御前宫女做起。”
“多谢陛下!”郁稚匍匐在地,叩谢圣恩,她坚信只要容姐姐能如愿当上妃嫔,阿母还会一如既往喜爱她!
***
翌日清晨,瞿氏母女见着郁稚,吓得花容失色,“皇后......皇后......”
“阿母!!”郁稚委屈地扑入瞿氏怀里,她合衣在榻上歇了一夜,身上穿的还是教坊的衣裳。
她将被拐入教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瞿氏,只是没提皇帝,说自己逃了出来。
瞿氏还当她会死在教坊,没想到这蠢货还有命回宫。瞿氏:“你容姐姐这几日寝食难安,吓得魂都没了,我的儿你若出什么事,阿母我也不活了!!”
瞿氏伺候她沐浴,瞧见她身上青紫,“我的儿,你可是在教坊失了身?”蠢货生得跟妖精似的,进了教坊那种地方自然不能囫囵个出来。
郁稚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瞿氏:“我的儿,若是陛下问起来,你可千万不能透露说是被关在教坊!”
“阿母,我明白的。”
瞿氏心道,此事成了她手里的把柄,哪日季容得了圣宠,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皇后置之死地。
季容来见过郁稚,知道她没对自己起疑心,也松了一口气。晌午,李总管过来传口谕,说皇帝吩咐季容去御书房伺候。
瞿氏喜不自胜:“这可是圣恩哪!女儿你总算熬出头了!”
季容也十分意外,她以为皇帝没留意自己,没想到竟然、竟然、
季容:“必定是上回陛下来未央宫,知道我能断文识字,记下了,故而叫我去御前伺候!”
郁稚也跟着欢喜:“恭喜容姐姐了,御前宫女可是个很体面的差事,我也跟着脸上有光!”
季容心道她可不只是想当御前宫女那么简单,她早晚要将郁稚这个蠢货从皇后位置上踹下去!
瞿氏抱着季容,“我的女儿就是比旁人优秀!别的女人都是睁眼瞎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女儿自幼读过百家姓,三字经!”
郁稚站在边上瞧着她们母女相拥,笑意渐渐就淡了,她也不识字,甚至不会写自己名字......
季容去了御书房。中午瞿氏伺候郁稚用膳。
“阿母我要食肉。”郁稚饥肠辘辘,恨不得上手去抓。
瞿氏端来放了软筋散的甜羹,“皇后这几日空着肠胃,还是先食了甜羹垫垫肚子。”
郁稚听话饮下,瞿氏又端起瓷碗给她喂饭,小皇后立即吃得脸颊鼓鼓囊囊,瞿氏心道若她的容儿即将飞上枝头,自己哪里还需要在这伺候废物!
“皇后今年已满十六,老奴不能总这么伺候娘娘用膳,娘娘今日自己学着用筷吧!”瞿氏说完讲碗筷往桌上一丢。
郁稚:“可我喜欢阿母喂膳......”
瞿氏冷冷站在边上不搭理她。
郁稚实在饿极了,于是便握起筷子,精雕的象牙筷箸膈手,她的手腕软绵无力,几次都夹不起来那块卤牛肉,郁稚如犯了错的孩子,偷偷瞧了瞿氏,发现阿母仍不心软。
于是她伸手去抓碟子里的卤牛肉往口中塞,就如同她幼年时那般狼狈。
她有些委屈,原来即使容姐姐高升了,阿母也没有回心转意。
郁稚自己也有羞耻心,沾染了卤汁的手并没有再去碗里抓饭,她就这么饿着,阿母一定会心疼她的。
午睡过后,她浑身忽得发痒,不挠还好,一挠就出疹子,“阿母......”
瞿氏看过之后,“娘娘可是食了蜜桃?”
“没有,我没有食蜜桃。”郁稚一食蜜桃就出疹子,故而她从来不用。
瞿氏立即取了药膏来替郁稚涂,可是涂完却更痒了,手臂上起了大片红疹。
瞿氏有些得意,她特意在甜羹与这药膏里加了蜜桃汁,如此皇帝见她这模样,必定不会宠幸了,那季容就有了侍寝的机会!
然而夜里皇帝并没有来未央宫,瞿氏更欢喜了,想来女儿手段了得,将皇帝留住了!
郁稚难受了一夜,晨起想沐浴,瞿氏却不知去向,未央宫的宫女没瞿氏吩咐,都不敢替她沐浴。
晌午时瞿氏欢欢喜喜地回来了,“皇后娘娘,陛下封容儿为玉美人,往后就住未央宫偏殿!”
郁稚此时衣衫不整,手臂上痒得都被自己挠破了,听到这消息一时怔忡,原来皇帝宠幸了容姐姐,所以他没有来未央宫。
“恭喜阿母,恭喜容姐姐了......”
圣旨已下,内务府派了宫人来布置未央宫偏殿,瞿氏忙前忙后地张罗,中午时候季容便在宫女的簇拥下回来了,她满脸得意,意气风发,满身珠翠环绕,朝着郁稚行了一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
“容姐姐快请起。”郁稚去扶她起来。
原来昨夜皇帝通宵批阅奏疏,季容在边上伺候文墨,皇帝知道季容还学过诗经便问了几句,季容对答如流,十分欣赏她。
瞿氏:“儿啊你必定累坏了,快回偏殿休息。”
季容:“伺候陛下哪里会累,母亲陪我回房,我再同你细说昨夜的事!!”
寝宫里的人一下都走光了,郁稚独自坐在皇后宝座,忽得眼睛酸涩,她不是嫉妒容姐姐,她只是希望阿母能同从前一般温柔待她罢了......
夜里萧歧终于来未央宫了,郁稚莫名有些欢喜。
前些日子她还深深惧怕这个男人,怕他孔武有力的身躯,怕他浓稠如墨的眼神,这一回他来了,自己怎么会欢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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