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没有等到江逐来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梁玉却十分着急:“可是江逐还没有来,我们不是白白——”
江望星冷声道:“有其他人看清楚就够了。”
他们带姜揽月来原本就是为了给江氏的人看,尽管江逐本人未到场,也一定会有人替他们转达。
梁玉欲言又止,这才叹口气,端着酒杯扭头走上前向兴奋打着游戏的好友们说了句什么,几个人于是朝这边看过来,礼貌地笑着挥手。
江望星眯起眼举了下酒杯,仰头喝尽了。
那边梁玉不知道说起什么,应着起哄声笑骂几句,这才转身出来。
他关上门,抬头看过来时脸上吊儿郎当的情绪已经散了,松口气,低声道:“我跟他们说我妈想见你,别说漏了。”
江望星没多说什么,只垂眼看向身旁的人:“过来。”
可姜揽月却不出声也不动,依旧神情苍白地站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大概是被刺激得狠了。
梁玉这么想着,扭头看一眼身旁的人,在看到对方脸上冷漠时还是忍不住心生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开车,门口等你们。”
江望星平静嗯一声。
等人走远了,他才缓慢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擦掉面前这人脸颊上的湿痕。
姜揽月却浑身一颤,猛地一把推开他。
他的力气很大,带着恨怒,江望星的神色冷了冷,收回手来:“不是想回家吗,走吧。”
说完,他没再理会姜揽月,抬手接过侍者恭敬递过来的外套,转身进了走廊。
身后的脚步声飘忽,时近时远断断续续。江望星却始终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别墅门前,抬手拉开车门时,这才冷冰冰侧脸看过来。
姜揽月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夜里起了大风,卷起地上来不及清扫的枯枝败叶,他身上的白色毛衣被冷气浸透了,手脚都是凉的。
驾驶座的车窗缓慢摇下来,梁玉手握着方向盘扭过头来,吹了个口哨:“上车啊。”
他扭过头,江望星却已经收回视线,冷漠地关了车门。
姜揽月被丢在车外,浑身冰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旁的侍者轻声开口时才缓慢地抬起头来。
触及他的眼睛,对方一愣,语气不由得放得更温了,重复道:“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忙吗?”
姜揽月脸色苍白地垂下头,低声说了句不用,绕到另一侧,伸手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门关上隔绝杂音,后车座的气息瞬间沉下去,只有车顶暖黄色的光无声亮着。
另一边,梁玉随口和侍者道了别,对方恭敬地弯腰送了客才关上车窗。跑车在林荫路上轰起油门,终于嚣张地驶离。
车窗关闭,寒冷的夜风被全然隔绝在外面。
天色已经黑透了,除了宽阔大路上的明亮路灯,只有零星飞驰而过的车辆,高楼大厦隔着遥远的夜幕,光亮熹微,十分安静。
梁玉抬眼觑一下车载荧幕时钟,咳了声:“这个点还好,到你们家也就十一点,还来得及去补个夜宵呢。”
没有人出声,他嘀咕一声,闭嘴安静当着工具人司机。
车辆无声驶过繁华的商圈中心,入了国道,终于在下了高速时逐渐没入低矮破旧的楼房层中。
路面不复平整,颠簸起来。
道路两侧的路灯灰蒙蒙,错落无致的零星小吃店面袅袅冒着白气,街道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
车子穿过街道,终于到了小区楼下。梁玉解了安全带,扭头看向后座正要开口,姜揽月却已经仓促推开门、转身进了楼影深深的破楼房。
他一顿,啧了声,这才去看江望星:“怎么说?”
对方无声睁开眼:“什么。”
“他受了很大刺激。”梁玉含糊了下,谨慎措辞,“其实我觉得你今晚也没必要那么不近人情……挺可怜的。”
江望星移开视线,冷冰冰道:“我有分寸。”
“行吧。”梁玉叹口气。
他又想起什么,打开车窗,自己咬了根烟又递过一根来,低声道:“对了,S市那边的风头差不多也已经过去了。我跟梁老头打听,他的意思是江总的位置应该稳住了……你有什么打算?”
江望星眯起眼,随手接了:“按原计划。”
梁玉一愣,迟疑递过火来:“可是我们要是这个时候下手吞吃江氏的周边企业,会不会被江总发现?”
烟雾缭绕,江望星垂眼看着指尖明灭一点的暗红:“你以为我们做的事真的足够掩人耳目吗?”
他的语气平静,可落在梁玉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震惊地倒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江总早就知道我们在搞江氏?”
江望星抬起眼:“这个节骨点上,江氏内部都在狗咬狗。对他来说,资产落在自己儿子手里当然要比落在敌人手里要好。”
尽管这个儿子一心只想毁了他。
梁玉咬咬牙:“行……那有事联系我。”
“嗯。”
乌云层层遮住了月亮,大风疾呼卷起落叶,不多时,雨就落了下来。
窗檐缝隙里浸了风呜呜窸窣,急促的雨点毫无规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将玻璃上冲刷出道道斑驳的灰痕。
江望星无声合了门,看向床上被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人。
窗外的大雨逐渐瓢泼,模糊了所有声息,狭小的房间内灯光昏黄摇晃。
他的目光放温了,走上前来,抬手轻抚了下他的发顶,低声道:“要不要喝点水?”
可对方却猛地避开了,沉默着。
江望星的目光深了深,却没多说什么,缓慢收回手,抬手关了灯,安静换下衣服上了床。
黑暗里,雨声的哗然更显清晰。
“是在怪我今晚没有帮你吗。”江望星的语气缓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角落里的人才低声开了口:“你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很细,带着密密的颤抖。
梁玉说得没错,他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不用回忆,脑海中就能清晰地浮现出周铭嚣张鄙夷的神情、以及周围逗弄一般的恶意目光。
……那态度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人,仿佛面对着的只是嫌恶一只可怜的落水狗。
江望星沉默片刻,温声道:“先出来吧,你晚上一口水都没喝。”
姜揽月却一声不吭,额间沁出冷汗来,紧闭着眼。
在察觉到身后的人想要将他从被子里抱出来时他顿时惶恐,猛然间开始挣扎、又踢又踹:“松开我!”
可对方一顿,却没有松手,反而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至身前。
“滚开!别碰我!”
姜揽月羞耻于面对他,又慌又怕地抗拒,甚至扭过头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察觉到血腥味时才回过神,仰头呆呆看一眼身前的人,松开口。
江望星却仿佛对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毫不在意,只沉沉看着他的眼睛,缓慢抬起手来:“……又哭什么。”
他的指尖冰冷,动作里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温柔,与今晚的态度截然不同。
姜揽月愣住,却在那只抚上他的眼睛时慌张扭头避开了。
察觉到他的抵触,江望星的目光逐渐冷下去,缓慢放下了手,垂眼看着他:“那些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从来都是见高踩底。”
闻言,姜揽月脸色苍白地抬起头。
他的身形单薄,还穿着今晚的那件白色毛衣,皱巴巴地覆在身上,额间更是汗湿粘腻。
他嘴唇上被自己咬出痕迹来,低声问:“……你今天带我过去,是为了什么?”
江望星丝毫不意外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淡淡道:“这些人你以后总要见到。”
姜揽月的眼睛通红,许久才颤声问:“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对我是不是?”
江望星抬起眼来,无声看着他。
姜揽月睁大了眼,滚烫的泪水涌出来,一字一句地咬牙骂道:“你真是虚伪……你和那个周少爷,还有梁玉,都烂透了!”
他的情绪反应极大,身体都在发着抖。
江望星垂眼看了许久,才终于伸手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好了,别哭了。”
他抬手擦掉了姜揽月脸颊上的泪,缓声说:“今晚是我的错,不应该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
那道矜贵沉静的声音近在耳边,含着与今晚格格不入的温柔。
姜揽月被迫跪伏在对方身上,一边为他的表里不一感到恶心,一边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他刚刚望着自己的幽深眼神。
直到突然捕捉到某个荒唐的念头,呼吸顿时一窒。
他为自己的猜想震惊不已,脚趾不受控制地蜷起,攥紧了对方的衣服。
江望星似乎察觉,轻缓地摸了下他的头发:“怎么了?”
窗外风大雨大,映在窗上的树影微微摇晃。
姜揽月慢吞吞地伸手推开他,抬头望过来。
他的眼睛通红,目光却亮得慑人,倒映着自己眼底未来得及掩饰的情愫。
江望星意识到了什么,无声松开了手,看着他。
“……江望星,你真是让人恶心。”
他果然发现了。
姜揽月和他对视着,饱含恶意地小声道:“同性恋,恶心死了。”
雨声哗然,掩去了许多声息,遥远的大路上有卡车轰然路过,鸣笛声模糊。
江望星一言不发,目光却寸寸地沉冷下去。
他盯着姜揽月看了很久,终于漠然地移开目光,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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