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团长只有一个。”洛行舟不自觉出声。
“是啊，”江迟年眺望向远方的日落，眸光中似乎带着回忆，“历时百年，终决一人。”
无妄军团的团长任期为一百年，这可比三大世家的轮换稳定多了。新任团长在角逐中上位后，第一年就会从广袤无垠的星际中挑选十二人成立新一届预备军，预备军每一年都甄别一人，然后补进一名，始终维持十二人的阵容。
直到最后一年，则每个月甄别一人，第十二个月，仅剩的一人便是新任团长。
江迟年说：“这世上，得到的过程往往都很残酷。”
洛行舟很赞同这话。
两人并肩走在白桦树林下的羊肠小道上，时不时出声交谈两句，都不说话的时候，风声与树叶共鸣，也并不尴尬。
话题再一次的湮没后，江迟年转头去看洛行舟，在少年回望之前微阖上浅茶色眼眸，便叫人瞧不见他眼底浓稠的黑雾。
远处的云雾拂过白桦树梢，天边晚霞是漂亮浓烈的橘色，此时湿热的海风经过，停在身边。
江迟年笑着提议：“你站那，我给你拍张照。”
洛行舟暗道自己真是出现幻觉了，怎么会觉得江迟年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像阴冷的毒虫。
“好。”他应下。
身姿修长的少年站在白桦树下，头顶是树的苍绿与天空的湛蓝相交错，身后是橘色的晚霞。
他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西装，两只手插在兜里，就那样随意站着，微微含着笑，炽热的日光似乎融化了少年眼底常年的清冷。
江迟年盯着光脑上的成片，景美，可人更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我传给你。”
“好。”洛行舟收到照片后，精神力在光脑屏幕上停驻片刻，还是遵从内心想法传给秦深，并附文——【已安全抵达无妄星，勿念。】
【超级帅！！！】秦深秒回。
秦深一连三个叹号表示自己的夸赞，现实中他难得这样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有网络作为屏障，人的勇气好像都被放大了很多。
他躺在破碎的废墟上，放大这张照片细细欣赏。
没话找话又问，【维尔给你拍的？】
江迟年去无妄星之前特地到菲尔大师那里取自己的机甲维尔，修好的维尔相比之前更为灵动防御力和攻击力都上升了两个档次。当然，价钱也不菲，幸好洛行舟这段时间赚了不少钱。
对话窗口抖动洛行舟的消息传过来：【江迟年。】
这三个字一入眼，秦深惊得右手重重锤在倒下的石壁上，将这些断壁残垣弄得更支离破碎，震荡起一重重厚重的灰尘与硝烟。
江迟年？
是那个经赛约湖一战后变得疏离淡漠，和曾经一刀两断，一心只扑在战斗中的江大校吗？
虽然旁人见到江迟年的第一眼都觉得他很言谈之间随性温和，但只有他们这些曾经和江迟年一起长大的人才知道他变化有多大。
严格意义上来说，秦深也并不能算是和江迟年一块儿长大，但他的哥哥秦元却是江迟年最好的朋友，这里应该加上一个时间限定词——曾经。
所以秦深也因此和江寻比较熟，他小时候还一直以为江寻是江迟年的亲弟弟呢。
赛约湖战役是一个转折点，这场战役之后江迟年性情大变。
但这场战役之前，也发生了叫世家震惊之事。秦元天资出众，自小便是令家族骄傲的继承人，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侵犯自己的堂妹，并利用星辰花制造幻境谋划堂妹的精神力本源。
星辰花牵扯在这事里面，被后来慢慢长大的孩子传来传去也就变了味儿，这也是秦深当时看到洛行舟送洛子晏星辰花时那样气愤。
而秦元之事再往前一搜查，众人发现堂妹竟然不是第一人，秦元已经伤害了数十个无辜之人，夺得了他们的精神力本源。
无妄军团出动逮捕秦元，秦元逃到赛约湖，进退维谷间自爆而亡。
这件事情对当时的秦氏也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也就是从那之后，秦氏陷入流言蜚语中，且再没成为过首席时间世家，直到秦深成长起来，这一状况才好点。
当年秦深还小，对这些事也模模糊糊搞不清状况，但在他心里，秦元一直是叫他敬佩信服的兄长。
长大后，了解这其中意味，他不信自己哥哥会做出这种事，在事后他也调查过，甚至怀疑江迟年和这些事情有关，但终归什么都没查出来，所有证据都表明，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全是他兄长所为。
秦深茫然的想了一会儿江迟年和兄长的过往，心情蓦地变得很沉重，这些事情在洛行舟去无妄星之前他都说过。因为江寻的托付，两人详细的聊过江迟年。
【万事小心，还有我在。】
秦深在光脑上删删减减，最终发过去这八个字。
看到秦深的讯息时洛行舟心里一暖，有这样一个人始终相伴，好像也不错。
事出反常必有妖，洛行舟自然也心知肚明，但事后回顾这大半天时光才发觉自己的防备心竟如此低，满打满算这和江迟年才第四次见面，并且前三次都是三言两语的说两句话。
而今天竟然在江迟年的言行举止中一点一点松懈自己，这真是可怕！
“记住，自然的保持警惕心。”
洛行舟默念完拿出苏藤开始研究。
或许考虑到自己是星植师的缘故，他被安排的院子也有培育室，军方专用的，十分方便。
之前在江寻的第一节知道课上，介绍过苏藤。
苏藤为多年生藤蔓植物，喜阴，苏藤的叶子细而小，叶表深绿，叶背淡绿，网状脉十分明显。
洛行舟把苏藤举高，这个纤细柔美的家伙根茎确实大块大块的，上面有细小白色绒毛。
星辰之力如此微弱，也不是什么漂亮的花朵，却还的这么娇嫩，对环境要求极高，种子也不易生根发芽。
如何增加其产量呢？
江寻的多生法确实是一个路径，可治标不治本。无名要求其要像一线草一样那样随手一撒也不用怎么照顾，就疯狂生长。
洛行舟没有一点头绪，他只能先将苏藤种下，调试好培育箱的各项数据。
无名给他寄了二十株苏藤，洛行舟就先留了两株备用，一口气建立了十八个培育模型，分别设置他提前推算好的十八种数据。
“能活下来一株也不错了。”
一一记录好后，洛行舟把郁桑寄过来的听露核验最后一遍，采摘青炒后泼茶。
色泽碧绿，清香扑鼻。轻啄一口饮下，有微弱的精神力化作暖流进入四肢百骸。
之后有时间可以再研究升级，但目前也完全够面市了。
【不错，送到机构安全检验通过后就可以批量生产，进行出售。”】
讯息给郁桑发送后，洛行舟开始锤炼自己的精神力，这个过程是漫长且痛苦的，但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他培育星植除了靠自己异于常人的星辰敏感力之外，自身的精神力操作也是一大优势，否则之前祝余草上和麦冬草的嫁接法怎么那么多人都做不到。
“这世上，得到的过程往往都很残酷。”
江迟年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一夜过去。
洛行舟第二天早早起床观察苏藤，有三株已经枯萎了，他记录下各项数据，然后尝试补救，最后只把一株救活，另外两株全都死了。这才第一天都已经损失了十分之一。
看来这次没那么简单。
由于救治苏藤，洛行舟赶去和江迟年会面时已经稍稍有点迟，“抱歉，有点事耽搁。”
“我也刚到，”江迟年带领洛行舟在一幢圆形的巨大流光玻璃板建筑物前停下，“这就是我们学习的第一站。”
洛行舟抬头看，建筑的正上方由无数璀璨星光组成的两个大字——光年。
“名字很文艺吧。”江迟年扫描瞳孔将门打开，“其实是一间历史博物馆，嗯……也有人叫它烈士馆。”
“无妄军团的每一任团长，人类和虫族的每一次战役，还有其他无数英雄们都被纪念于此。”
江迟年低沉的嗓音流淌在这诺大的白色空间，使之变得更为悠长遥远，“人类或许逐渐会忘记他们，但永恒的宇宙星辰不会。”
“英雄永远被人铭记。”洛行舟右手放置于胸口，缓缓鞠下一躬，在抬起时他看向江迟年，一字一句认真道：“人类不会忘记，因为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
江迟年愣了愣，笑着道了声：“好。”
第一座圆形光柱中，通过光影留像可以看到站立着一位魁梧壮硕，一脸英雄气概的中年男人。
“他便是无妄军团的创始人，妄一。之后每一任团长的名字便是根据他的名字所延伸。”
通过精神力触碰，光柱边还会延展出光屏，上面是关于妄一的简介，还有视频剪辑的影像。
与妄一所并列第一排的光柱竟然不是军团内部人，看出洛行舟的惊讶，江迟年解释：“这是战神云天。”
秦深的偶像，并且很多人都说，秦深会是下一个战神。这的确是很高的赞誉。
战神云天比妄一晚了有将近九百年历史，和妄九是同一个时期的人物，他对星际的贡献不可磨灭，因此，和妄一比肩而立也说得过去。
不过……洛行舟往后走，站到第九个光柱前，满怀憧憬的看向光柱里的人。
“这是我的偶像。”洛行舟微微一笑。
洛行舟正细细端详妄九的影像，因此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江迟年在听到他的话时是怎样震惊欢喜甚至还有丝热切的复杂眼神。
这一刻的江迟年所暴露的情绪无比真实。
最近几章涉及过往较多，可能有点枯燥，但他们都与剧情主线以及几个大秘密都关系很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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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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