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秘书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现在场上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厉霆沉沉的目光一并而来。
他说话,还轮不到一个小秘书来插嘴。
他不是不知道屈秘书是沈老爷子身边的亲信,但仅凭着这层关系,还不足以让自己礼遇对方。
“厉总。”屈秘书敛起心中波动,垂着眼睛说道,“这是沈家的家宴,还劳烦您卖个面子。”
厉霆毫不客气:“你有什么面子?”
“自然不是我,而是沈董的面子。”屈秘书面色自如地答道,“沈董非常看重新接回来的五孙子,厉氏和沈氏接下来还有合作,您这样闹了,到时候惹得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何必呢?”
沈文彬非常看重这个孙子?
这句话让在场不少人心里的风向有了变化。
沈家如今的家主还是沈文彬,他的看重自然比沈健柏这个吃干饭的有用得多,这样一来,沈家新少爷的份量,估计还能再往上抬一抬。
但如果真的看重,为什么今天这场接风宴不来?可如果不看重,一个秘书难道还有胆子传假话?
厉霆审视着屈秘书,这时,他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下,低下头发现沈宣正含着眼泪对他摇头,那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兔子一样,厉霆瞬间心就软了下来。
“厉哥,你不要为了我再和以清哥哥吵架了。我一个外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傻小宣!”他心疼地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你就是太好了,只知道在乎别人,都不想想你自己。”
“没关系的,只要大家能好,就算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沈宣嘤嘤嘤地摇摇头,那惹人怜爱的样子看得厉霆小腹一热,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小妖精给办了。
厉霆热情如火地暗捏了一把沈宣,后者慌乱地看着他,在看到对方眼中的欲色后心里一惊。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厉霆对他的心思,过去都只是若即若离地吊着,厉霆也尊重他一直没有更近一步,但没想到现在的处境下,对方居然想要趁机过线。
沈以清上上下下看着他们,他的表情从探究到领悟再到震惊。
天啊,他死后这社会发展得还真不是一般快啊。
现在同性恋都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他又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有吃瓜看戏的,有鄙夷不屑的,但没有一个人露出他这样震惊的表情,倒显得他像个老古董。
“既然是沈董的意思,那我就给他这个面子。”厉霆淡淡说道,他反手扣住沈宣的手,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不奉陪了。”
在厉霆急匆匆拉着沈宣走后,闻子杉幽幽地吐出一句话:“你猜他们去干什么?”
周围几人发出心照不宣的□□,沈以清侧目而视,差点就把有伤风化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沈以清匪夷所思地看向站在原地,跟个外国人一样呆看着的沈健柏,“还不把你那好儿子给追回来。”
“啊?”沈健柏如梦初醒。
沈以清一脚踹在对方屁股上:“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去追啊!再晚点你就守在宾馆门口给他们当门房吧。”
沈健柏被踹得踉跄了几下,捂着屁股才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都顾不得训斥沈以清,赶忙撒腿跑出去了。
废物啊!
他沈以清也算是英明一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废物孙子。
都说儿孙债是最难解的债,他一生无子,没想到也要造这种孽。
沈宣这个鱼目混珠的,他日后是一定要收拾,但他也没想过要他沈家丢这么大的脸!
沈以清面色冷肃,一时间周围揶揄的声音居然被震得渐渐小了下去。
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沈健柏居然被他才认回来的小儿子踹得话都不敢说,还得照着办事。
还真是废物到没边了。
但可见这沈以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再加上屈秘书所说沈老爷子的看重,就有人想着过来先压压宝。
“五少爷。”屈秘书先一步走到沈以清面前,低声说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沈以清看了对方一眼,他刚刚就觉得这人落在他身上的眼光十分耐人寻味,也有心同对方谈谈,闻言点点头想要转移地方。
“沈少爷。”沉静的女声从后面响起来,“你刚刚为我看了手相,但还没有告诉我结果。”
“差点忘记了,这倒是我的不是。”沈以清转头,微微一笑,“应女士的手相非常好,是一生安乐富贵的命。”
听到这样的套话,不少人哂笑。
“只是情路上稍微有点曲折,如果没能熬过,可能不仅伤己,还会牵连到身边的人,但好在你有贵人相助,已经跨过了那一劫难,往后的日子里,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应女士闻言,表情有些怔然。
和她关系好的那人连忙撇清关系:“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和这位沈少爷也只是第一次见,你也是因为合约对象突发情况,才推迟了回江城的行程陪我过来。”
“我知道,只是……”应女士摇摇头,抬头对着沈以清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算得确实准。”
那些哂笑停息了下来。
沈以清含笑对她点点头,然后随着屈秘书示意的动作走过去。
一扇门隔断了外面的目光。
“没想到五少爷居然还懂这些东西。”屈秘书说道。
“活得久了,总会想要找些事情做。”
他很信命,常去的庙里香火钱从来没断过,和一些老师父们都保持着不错的交情,平时闲下来了也会自己捡点书来看看,虽然称不得大师,但也算有点自己的见解。
屈秘书表情微妙,看着还是一脸青葱模样的沈以清,欲言又止。
“初次见面,我是沈董身边的秘书,敝姓屈。”屈秘书将一张名片递给沈以清,沈以清扫了眼上面。
沈以清笑意盈盈地说道:“说起来,我还没和屈秘书说声谢谢,要不是你刚刚为我解围,恐怕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屈秘书在心里道了声未必,他看得很清楚,这个五少爷也不是个愿意屈于人下的,真要争起来,最后总有一方要流血,厉霆有整个厉家做后盾,可五少爷呢?沈家愿意这样支持他吗?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时,他的心里莫名跳了下。
“你这张名片,电话上面的字迹糊了。”
屈秘书道了声歉,他拿出一个皮夹,从里面取了崭新的名片出来。
皮夹左上方,有些褪色的黑白照片滑出一角,屈秘书看着那张照片,眼角抽搐了下,用指腹把照片抵出来,抬起头又细细地看了一眼。
这个皮夹是他爸爸的遗物,工作之后,他就一直待在身边留作纪念,皮夹里面放的唯一一张照片,不是他妈妈或者他,而是属于一个男人。
父亲不止一次拿着这张照片说,上面的那位先生是他们家的恩人,当年穷的吃不上饭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收养了他,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就是那位先生,一手把名不见经传的沈家扶持成一方富豪,奠定了如今商业帝国的基础。
微微泛黄的黑白照片也掩盖不了那股凌厉而俊美的骨相,缓缓和面前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简直就是见鬼了。
“你的名字叫沈…yiqing,怎么写?”
书房里正好有墨笔,沈以清提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金戈铁笔,其字如铸。
屈秘书又是一阵沉默:“苏家……不像是有闲钱能够送你学习书法的,你到底……”
他私底下查过苏家的底细,而且比沈家夫妇查得更细,递交给沈老爷子看后,对方只说了句这孩子怕是被养废了。
他也赞同这句话,但现在看来,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面前的少年身上似乎藏着万千谜团,但那些围绕期间的袅袅烟雾,随着对方往上挑起的嘴唇,在他心里瞬间散开了。
但这个猜测简直让他感到荒谬。
可不是这样的话,这一切的违和又该如何解释呢?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屈秘书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谁?是苏以清,还是沈以清?”
“屈秘书这话说的,我既然被认回来了,那自然是姓沈。”沈以清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着书页时,夹在中间的书签映着杏叶的形状,他有些怀念地感叹道:“也不知道今年的杏子酒,酿好了没有?”
但这也只是一句感叹,时过境迁,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教他酿这酒的母亲已经离世,而能陪他酿酒的那个人,也早就不在了。
屈秘书记得,他父亲曾经就说过,那位先生还在的时候,会酿杏子酒给他们喝,年年都是如此。
名字是巧合,长相是巧合,但难道连这都是巧合吗?
屈秘书试探道:“或许我不该叫你五少爷,而是该称呼你沈先生。”
“随你的喜好来就行。”沈以清似笑非笑地说道,并不接茬。
屈秘书垂下眼睛,内心冷静了下来。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沈董是怎么想的,他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等沈董七十大寿那天,一切都会有分晓的。
虽然他这样的想法,或许已经在心里认定了什么。
但他却忍不住多想,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事态将会怎么演变?
到时候该由谁来接管沈家,是沈老爷子,还是那位先生?
屈秘书想到刚刚那句「养子也能和亲子相提并论」,心下微微一跳。
但以他的身份,想得再多都是杞人忧天,屈秘书敛着神色说道:“我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只是希望十一天后沈董的七十大寿,沈先生一定要来。”
“我自然该去捧场。”沈以清笑着说道,“我们也该出去了,这可是我的接风宴,主人关起门来,把客人留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屈秘书点头。
但没想到他们才想出去,外面却传来骚动的声音。
厉霆,沈宣,沈明拙三个人一起进了派出所。
因为互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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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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