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原本以为要到下个周末才能再去A市。
现代社会，一个有着正经工作的人很难丢下工作说跑就跑。
哪怕她对卫奶奶说的那句话很在意，想尽快弄清楚霍斐然身上的古怪，可即便她不要工资，也不能不进行工作交接——劳动法就这么规定的，她还没办法头铁到去顶撞现有的规则。
好在霍斐然的无害性大大延缓了她的焦虑，让她还能耐着性子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周五到来，而好消息也恰好在这时传来——
他们公司的方案进入了霍氏集团二轮竞选！
就像是连日来的阴雨天终于出现了拨开云雾露出了一线光芒，伴随着好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项通知。
“你们需要再去一趟霍氏集团。”视频会议的时候，严蔓在屏幕里这么说道。
隔着屏幕，她的神色看起来正经了不少，公事公办，非常专业，完全就是职场精英女性的模板。
“本来是不用的，据我所知上次提案应该就是最后一轮了，二轮竞选按道理是霍氏集团内部的流程，即便入选我们也只要配合签个保密协议。”她说着停顿了一下。
“……但是中间可能发生了一点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现在又多了这么一项内容。”
陈听和同事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二轮竞选要做些什么，预案里完全没有相关准备。
“也不用担心，我简单打听了下，这一次二轮竞选我们只有一个对手。”
严蔓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没忍住，在屏幕上敲下了一个熟悉的公司名字，然后又删掉，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霍氏准备在我们和另一家公司之间二选一，虽然对方实力很强，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有50%的概率入选，赢面很大，而且我们的优势也很明显，能啃下其中一部分预算也是胜利。”
赢面岂止是大，简直都赢麻了！
原来他们都做好了一轮陪跑的准备，现在至少能拿到一小部分的项目，老总们知道后开心得差点在公司客厅当场表演一个滑跪。
霍氏的一个小项目也抵得上他们公司半年的进账。
投入不大，收益很高。
这波老总们血赚。
“所以……二轮竞选要做什么？”沉默了一会儿，陈听替在场的同事问出了这个问题。
上一次已经把整个提案策划掰开揉碎讲了一遍，总不能梅开二度吧？
严蔓一拍脑门：“害，瞧我这脑子，最重要的忘记说了。”
“二轮竞选其实跟之前的策划也有一定的关系。”她往后翻了翻笔记，“咱们不是做的是霍氏全年度营销规划嘛，包含了企业形象塑造和年内各项活动营销等等，除了日常曝光外，维护品牌声誉，压制负面舆论，进行危机公关，也属于这一范围对吧？”
她看向陈听，陈听立即点了点头。
正是因为霍氏集团这回野心很大，把这些内容全都打包放在了一起，惊人的项目预算才使这个项目成为了业内的香饽饽。
不过这多少有些冒险，因为这也意味着项目难度提高了，接手的公司必须大包大揽，统一筹划，要是没有一定实力作为基础，恐怕不能轻易胜任。
因此，保险起见，许多大企业通常不会只找一家公司来接手，可能会拆分成季度项目，又或者划分成不同的类别，寻找更加专业对口的公司来进行合作。
比如说，专门的广告设计公司，专门的公关公司等等……
不知怎么的，尽管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这一次的竞选机会可能也有她和霍泽修争取过的因素在，但陈听总觉得一开始将项目打包并不是霍泽修的作风。相反，这一轮考核才是他的手笔。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有种预感。
她若有所思道：“所以，霍氏集团想要考察我们应对危机公关的能力？”
果然，严蔓颔首道：“目前来看是这样，而且还有可能是一次命题作文。”
她没有磨蹭，直接把搜集来的信息展示了出来。
信息的来源比较广泛，有聊天记录和网页截图，密密麻麻的图片里除了中文，还夹杂着英文和一些不认识的外语字母。
严蔓直接投影出翻译内容，总结了一下，这些消息无非都是在说一件事：霍氏集团北美分部出了问题。
“具体的内容在你们去往霍氏集团之后，他们内部人员应该会告诉你们。我这里也仅仅是猜测，暂时知道的只有第二轮考核内容主要针对危机公关和负面舆情处理。”
“也许……我是说有可能，跟我猜想一致的话，这不仅是一次命题的模拟，而且竞选成功的那一家公司最后还需要亲自上阵处理这次的危机。”
很实务。
陈听默默评价道，愈发觉得这是霍泽修的意思。
她眯了眯眼，继续解读屏幕上的文字。
霍氏集团……重大安全事故……死亡……群众抗议……
看起来确实危机不小。
那天晚上，她记得霍泽修就是坐了专机飞往美国，当时他和助理行色匆匆，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大概就是为了去处理这件事。
现在看来，处理结果应该还是比较理想的，负面消息目前大多只在国外流传，国内几乎没有爆出来，只是隐隐约约听说霍氏北美分部出了些事故。
不过消息总会散播到国内，而后续的负面影响也会显露出来，霍氏集团还需要有人帮忙收尾，重新挽回良好的企业形象……
陈听不动声色地思索着，王量在一旁插话：“那就是说，我们要到了霍氏之后才能进行第二轮的准备咯？”
“没错，所以不管霍氏集团提什么要求，你们都要当成真实事件去解决。北美那边的事情时间节点正好又比较微妙，很有可能就是考核命题，你们可以多了解一些，以防万一。”
“OK，我没问题。”王量耸了耸肩，“什么时候出发？”
“霍氏集团那边说要先开个会，第二轮竞选时间定在周五，今天已经是周三了……”严蔓看了眼时间斩钉截铁地说，“你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先过来跟那边开完会再说。”
-
会议散场。
同事抱着笔记本电脑三三两两往外走。
陈听没想到回去A市的机会来得这么快，比她预想得还早了两天。心里松了口气，省去了纠结的烦恼，她合上电脑，靠在旋转椅上开始寻找起霍斐然的身影。
从卫奶奶家离开时，卫奶奶把剩下的通幽香都给了她。
说是这香或许对霍斐然有好处，她就收下了。
毕竟看霍斐然吸食了那香火后一副吃饱了的餍足模样，哪怕只是拿来当作粮食也是好的。谁知道他缺少香火后会靠什么来补充？阳气？
陈听不想尝试。
不过通幽香也有个比较明显的副作用。
霍斐然虽然看起来身体更加凝实了，但是也变得愈发嗜睡。
之前他执着于寸步不离地跟着陈听当一只乖巧漂亮的背后灵，这几天总是偷摸找地方打瞌睡，稍不留神就躺倒了。
陈听之前还觉得他跟在身边叽叽喳喳有些烦人，适应了几天后突然恢复清静，意外地还有些不适应。
她揉了揉眼，视线从左转到右——
找到了！
霍斐然这家伙居然跑到了会议室的飘窗上！
而且躺就躺吧，睡相还不是很好，整个鬼歪歪斜斜地半靠着墙，就在陈听目光投过去的时候，他忽然身子一歪，毫无预兆地往一旁倒了下去。
如果是普通人，这一摔估计摔不轻。
但霍斐然别说是人了，他跟普通两个字也不沾边。
他连醒都没醒，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顺着飘窗与地面九十度的直角，像一根宽面条一样，贴着墙柔软又轻快地“呲溜”滑了下来。
“……”
麻了。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陈听眼睁睁看了几秒，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正要走过去喊醒他，忽然听到会议专用的笔记本电脑里发出了细微的杂音。
“咳咳，学妹等等。”
严蔓的声音。
陈听循声望去，才发现虽然会议室人已经走得只剩她一个了，但是视频会议还没结束。
严蔓的精英形象被她卸了下来，端庄正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村头唠八卦的大爷大妈才有的内涵表情。
当然，即便不看她的神情，陈听也听出了她的八卦意味。
每次严蔓有事找她的时候，都会这么肉麻兮兮地喊她学妹。
所以她简单地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我就是想问问……”严蔓眯着眼审视着她，表情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你是不是跟霍氏集团的人发生过什么事？”
陈听被她的转变弄得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她到底要做什么，就听她接着说道：“这次第二轮竞选，霍氏集团指定要你去——”
“你就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陈听微微一惊，但随即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她跟霍泽修在一辆车上共处了那么久，在他跟前留下点印象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这些事要不要告诉严蔓呢？
陈听迟疑了一会儿，见会议室外没有人经过，严蔓又严厉地盯着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做过的事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一遍。
“你是真的虎啊。”这是严蔓听完沉默之后的第一句。
第二句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连累公司，甚至害得你丢掉工作？”
陈听无言以对。
她想过。
她静默着，习惯性抱歉的话语刚要出口，就严蔓突然语气上扬了八度，兴高采烈地一拍桌子，说：“但是干得漂亮！”
陈听：“……昂？”
严蔓笑嘻嘻地透过屏幕看着她：“爱你哟，姐姐今年的年终奖就靠你这一波了！快快快，现在就回家收拾行李抓紧去A市，然后——”
“争取把霍氏集团一口气拿下！”
“…………哈？”敢情不是兴师问罪啊？
陈听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视频断开连接，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什么。
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的霍斐然“咻”地飘过来，看看投影屏幕，又看看发着呆的陈听，懒洋洋地将下巴磕在她脑袋上，疑惑歪头：“你要出门吗？”
陈听猛地回过神来，食指戳着他的额头，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
“对啊，去A市。”她顺手戳了戳霍斐然鼓起来的包子脸，“顺便带你回你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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