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陈听的转述,霍泽修轻轻颔首示意自己了解。
陈听看着他淡定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意外?”
“算是猜到了。”
霍泽修淡淡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能买得起全球限量款豪车的人不算多见,一座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就那么几户,而恰好其中有一家向来跟霍家不对付。
肇事者的身份没那么难猜。
豪门恩怨颇多,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霍泽修也不想把这些豪门间的龃龉告诉陈听,有关霍斐然的事也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说,他将这件事记下就让司机驶离了现场。
陈听住的酒店还是上次出差订的那一家。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她离开霍家祖宅后就会回到酒店休息,顺便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宜,直到第二天同事抵达和她碰头。
这中间她当然也会吃饭,但不论是点外卖还是酒店提供的自助晚餐都是很好的选择。
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在于它不可预料。
陈听完全没有想过霍泽修竟然会在相同的时间出现在霍家祖宅,与她打了个照面不说,还邀请她共进晚餐。
甚至,他们就连回酒店的路上也不太平,好端端开着车都能被人剐蹭。
原本陈听还想着酒店离得也不远,吃完饭她自己回去也不是不行,免得中间又生出什么波折耽误她的时间。
偏偏临走时霍泽修说他还有工作要处理,送完她再去公司也是顺路,她一时糊涂居然也就答应了。
果不其然,预计十来分钟的车程,等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距离她上车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晚上十点多,就连西北边陲最晚日落的喀什也要天黑了。
陈听奔波了一天,光是简单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就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疲惫地拉着被子盖过头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提醒她及时充电,陈听皱了皱眉,权当没听见。
霍斐然倒是有话想说,但看着陈听紧闭着眼一副不太舒服的模样,想说的话在舌尖滚了滚,又被他咽了回去。
在老宅里第一次见到陈听,发现她能看见他的那一瞬间,霍斐然的欣喜几乎难以言喻。
没人知道被困在圈起来的小小的一座宅子里待上数百年是什么感受——那样的孤寂足以将心智不够坚强的人逼疯。
那时候他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跟陈听说,所以他打着报恩的旗号跟着陈听离开了老宅。
再后来,他愈发确信,他之所以会在霍家老宅苦苦徘徊数百年就是为了遇见陈听。
当那张与记忆中相似的面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圆满了。
他想陪着她笑,陪着她闹,看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他也会感觉到由衷的快乐。
从最初的提防抗拒,到无奈接受,再到如今的和平共处,霍斐然一度以为他和陈听能够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可今晚霍泽修说的那些话却戳破了他的一切幻想。
他只是个几乎忘却了前尘的孤魂野鬼,即使陈听看起来适应了他的存在,不再对他拥有警惕和敌意,也不能否认他的存在天然就是障碍。
没有他,陈听一样过得很好。
霍斐然无声地垂下眼,长长的睫羽遮住了满眼的酸涩。
他想,他开始有点讨厌那个长得和他一样的男人了。
-
正被讨厌着的某位霍总合上电脑,望着落地窗外被夜幕笼罩的繁华都市,难得怔愣了几分钟。
今晚看似是他在掌握着主动权,但只有霍泽修自己知道,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始终萦绕在他周围。
他看不见霍斐然,甚至他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霍斐然这样一个具体的存在。
他只能通过陈听的反应来推断霍斐然的一举一动。对方在暗,而他在明,这让他习惯了谋而后动的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换做一个月前,有人告诉霍泽修,他会为了灵异神怪之事费心劳力,他只会嗤之以鼻。
可到了现在,这居然成为了现实。
放下温远递来的资料,霍泽修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又端起已经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弥漫,混着咖啡的香气,让逐渐涣散的思绪慢慢收拢。大脑被咖啡/因刺激得清醒了些,一些被积压在脑海深处的事情也重新浮现。
霍泽修突然问道:“明天的会议准备得怎么样了?”
温远连日跟着奔波,却依然保持了身为助理的基本准则,沉稳地翻着笔记本汇报:“已经安排好了,会议时间安排在明天,事先已经通知过那两家公司负责人,都能够按时到场。”
“除了霍总你之外,上次参与提案的郭总、陈总还有于总等人也会出席。”
“具体的会议内容安排……”
霍泽修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你安排好就行了,不需要都向我汇报。”
“好的。”
温远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又换了个问题问道:“今晚的那位陈小姐那边,需不需要提前给她发一份资料?”
“嗯?”
“我看霍总你和陈小姐的关系似乎还算亲近……”
何止是亲近,温远毕业后就进了霍氏集团,一直跟在霍泽修身边七八年,这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孩子如此和颜悦色。
得知今晚他们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温远都难得诧异了许久。
反常,实在反常。
温远暗自嘀咕着其中的猫腻,对上霍泽修疑惑的眼神,仍不忘尽职地解释道:“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和于副总相熟,应该早就从他那得到了部分相关资料。”
透题不算舞弊,即便不说,两家公司多半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有心查询的话很多信息在外网都有痕迹。
内部资料有一点用,但作用也有限。
这也是于副总敢堂而皇之泄露给他那位小情人,而其他人心知肚明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温远用词很委婉,只说了“相熟”两个字,但霍泽修同样认识于副总,自然也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理解了一下温远话中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不用。”
顿了顿,霍泽修补充说,“她没问我要。”
不需要给她和她不需要,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但背后体现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温远细细地品了一下自家总裁大人的话,微妙地品出了其中自然而然流露的亲近与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委屈?
“……”
他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这种错觉。
霍泽修没留意身边人的沉默,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就回想起了陈听那张白净清秀的小脸。
遇到陈听是霍泽修计划之外的事,可后来转念一想,要求她参与这一次会议原本就是他的手笔,无非是见面的时间有些偏差,但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与上一次气势腾腾地追着逼问他要一个说法时的神采飞扬相比,今天的陈听明显安静沉默了许多。
在暖橘色灯光下的映照下,她整个人愈发显得娴静恬淡,只有在以为他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做小动作时,才能看到她露出之前那样生动活泼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这竟然让霍泽修觉得有点遗憾。
而更让霍泽修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的是,他以为陈听或许会借机从他这里打探点情报。
或者,哪怕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多少会主动与他打好关系。
可她没有。
全程一副无欲无求不求上进的姿态,让人禁不住怀疑上次那个为了一份提案就敢追他一路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霍泽修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助理的话还仿佛还停留在耳边,霍泽修屈指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笃笃笃”的轻响在静谧的办公室回响,在手机提示音传来的前一刻,霍泽修蓦地停止了动作。
“给她们也发一份资料吧。”
不能只让另一家领先,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们两家再次站在同一起跑线。
霍泽修心里想着,还没等来助理的应声,先听到了刺耳的手机铃声。
伸向文件的手一顿,他转向正在震动的手机,然而才刚拿起来,这一通莫名的来电就戛然而止了。
霍泽修挑了下眉。
他低头看向手机,略显冷淡的眉眼在视线汇聚到屏幕上的备注名时,平静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
身旁助理还在回复他之前的吩咐,声音丝毫不受干扰地传来:“好的,我一会儿整理一下就发陈小姐邮箱。”
温远说完,余光瞥到了未接来电的联系人名字,心中闪过一丝意外,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他就是个普通打工人,一点也不想研究乙方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总裁究竟有什么八卦。
他装作没看到霍泽修的神色变化,主动拿起来了已经签过字的文件。
“那我现在就去整理资料。”
“等等。”
霍泽修叫住了他,在温远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迟疑了一瞬。
为了方便联络,他们今晚才互换了号码。可以陈听的性格来说,她似乎不是这种会大晚上给他打电话的人。
霍泽修揣摩着这通突兀又短促的未接来电的用意,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注意分寸。”
至少于副总是什么分寸,对待陈听那一方也要做到相同的标准。
温远会意点头:“我知道了。”
目送着温远离开办公室,霍泽修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了片刻,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回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总觉得刚才的那个来电有些奇怪。
然而,电话才拨出去,那股不安的预感又强上了几分。
——陈听关机了。
霍泽修拧紧了眉,想了好几种可能,随后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他觉得或许是他有些神经过敏了,手机误触也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他压下心中那丁点不安,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准备将最后的一份文件看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泽修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思绪仿佛从体内被抽离又瞬间被拉回,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执着笔在纸上划拉出了一道痕迹。
“……!”
霍泽修微惊,庆幸这只是内部文件,事后就要销毁的同时,手指又不受控制地写下了第二笔。
“是你?”他试探道。
没人回答。
霍泽修闭了闭眼,任由手指握着笔自己写写画画,脸色有些沉重。
他的确没有听见回答,但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吵吵嚷嚷。不太明显,像是他的幻觉。
终于,笔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脑海里那个声音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已经足够听出个别的字眼。
“铃铃……救……”
“快……”
而就在笔停下的瞬间,霍泽修也睁开了眼。
锐利的目光扫向被嚯嚯的纸张,只见眼前印满了字的文件上被人用笔像小学生涂鸦一样,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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