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寺院谜云

晨色初浓,日光展露天边,叶殇漫不经心地晃回同悲的院落。屋门两侧的艳红花朵开得恣意张扬,比寺后院花圃中的更添三分媚态。馥郁花香裹挟着香灰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出古怪的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他本非好花的雅士,能叫上名字的花种屈指可数。同悲院里这些开得娇艳欲滴、大如碗口的红花,于他而言更是头一回见。

只是花瓣上沾着细小尘粒,宽大的枝叶上更是灰扑扑的,恰似蒙尘的美人,无端少了几分风情。

叶殇指尖轻捻,拂去叶片上的灰尘,触感却与寻常泥土不同。他拨开花枝,果不其然土层之上竟铺着厚厚一层香灰。难怪过了一日多,院中仍弥漫着浓重的香灰味,这同悲老和尚死得怪,种的花奇,养花的法子更是古怪非常。

正感慨间,一道光头身影从院外走来,叶殇目光微凝,他对这人颇有印象,而这么多和尚之所以单单对这个和尚有印象并非这人长相有多俊美,行事亦无特别之处,只因这人做事利落、身姿挺拔,与其他懒散僧人气质迥异。

“悟言大师早啊。”叶殇拍了拍手上的灰,笑意温和。

悟言见院中有人,神色未显惊讶,回以微笑作揖道:“叶大人早。”

叶殇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笑意却未减分毫:“入朝为官前,我常来贵寺祈福,大多僧人都有些印象,倒是大师眼生了些。”

只要不是在相熟的人面前,叶殇这人扯起谎来是一点都不心虚。

“贫僧两年前才入寺修行。”

叶殇歉然一笑:“你看这不太不巧了,我恰好两年前离京去了夷州,这两年未曾踏足此地,对了,大师今日来这是为?”

悟言轻叹一声,望向敞开的房门,屋内,慈悲的观音像静静伫立,正对门口。“同悲师叔生前每日必擦拭观音像,如今……”他神色悲痛,惋惜之情溢于言表,“人虽已逝,但规矩不能废。本该是伭生师弟来做此事,我怕他睹物思人徒增伤心,便替他跑一趟。”

叶殇闻言,愈发诚恳地笑道:“见大师与那伭生小师傅关系甚好,竟非同出一师?”

悟言微微颔首:“同悲师叔只收了伭生师弟一个弟子,我拜在悯父师傅门下。”

“原来如此。”叶殇上前两步,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反正我无事,一同帮忙吧,也能快些。”他歪头看向悟言,“用什么擦?”

悟言面露犹豫,似在权衡是否妥当。见叶殇目光真挚,一副虔诚向佛的模样,终究不忍拂了他的兴致,点头道:“屋内有布和铜盆,大人随我来。”

踏入房门,悟言恭恭敬敬地对着观音像行了个佛礼。叶殇有样学样,亦跟着行礼,随后随悟言走进同悲的卧室。

卧室狭小逼仄,一张木榻几乎占满空间,榻下摆放着一个铜盆,盆中放着一块起线的布,颜色暗沉,一看便是常年使用的旧物。悟言端起铜盆往外走,叶殇亦步亦趋,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出了屋子,悟言贴着墙边绕开花枝。叶殇这才看见花丛深处竟藏着一口小井。

井口既无井盖,也无打水的架子,只插着一根两指粗的铁棍,被花枝遮掩,极不起眼。铁棍上系着麻绳,麻绳另一端拴着木桶,静静沉在井底。

悟言利落地拽起麻绳,打了半桶水倒入铜盆,又将木桶放回井中。叶殇眼疾手快,抢过铜盆便往屋内走。

悟言站在一旁,看着叶殇挽起袖子认真清洗那块粗布,拧干后便开始擦拭观音像。

这人竟然真的要干?!

叶殇擦得细致入微,悟言几次欲言又止,站着一旁显得无措,他本以为叶殇面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少爷,顶多擦两下表露诚心,结果这大半尊观音像都已光洁如新,却仍未有停手的意思。

悟言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愣了一会儿实觉自己站这儿盯叶殇干活大大不妥,转身回到院子里又打了桶水浇花。

待叶殇擦完端着铜盆出来时,悟言正半蹲在花丛边,眉头紧锁,仔细查看着什么,身旁的木桶里还剩着大半桶水。“悟言大师,在找什么?”

悟言起身让开位置:“叶大人,您看这土壤颜色,竟呈红褐色。”

叶殇凑近一看,香灰被水冲开后,下层泥土暗红偏褐。他捏起一点泥土,轻嗅之下,一丝极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被香灰气息掩盖,若非常年与鲜血打交道、对血腥味异常敏感,根本难以察觉。

“这泥土里,似乎有血腥味,大师可闻到了?”叶殇眉峰轻蹙,开口问道。

悟言面露赧色:“贫僧自幼嗅觉比常人差,并未闻出。”

叶殇轻一挑眉,语气带着几分遗憾:“那真是可惜,这满院花香,大师却不能欣赏全面。”

悟言淡笑:“是有些遗憾,所幸师叔院里花香浓郁,还能闻到些许,院外的花却只有放在鼻下才能闻到一丝香气。”

“大师住在哪?”叶殇突然发问。

这突兀的话题让悟言愣了一瞬:“不远,与其他师兄弟的屋子挨着。”

“正好,我渴了,去大师那讨杯茶喝。”

悟言面露为难:“叶大人的住所也不远,况且大人屋上皆是好茶,贫僧房里的粗茶,怕是会喝不惯。”

叶殇摆摆手,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无妨,本官屋里的茶喝完了,此刻渴得紧。”

樊中雉此时正揣着双手,在小和尚上课的屋子外来回踱步。他左晃两步、右晃两步,既不敲门进去,也不转身离开。学堂正对着的是小和尚们的卧房,因祭天大典,部分房间被收拾出来供官员家眷居住。

若陆少屿在,这第一间房必然归这位宰相儿子的,可惜此人厌恶繁琐礼节,扯了个风寒卧在家不愿前来,否则以他爱看热闹的性子,怕是命案发生时就会大张旗鼓、兴致勃勃地叫嚷着缉拿凶手。

陆祯育有二子一女,长子陆书承远赴平江暂代通判,长女陆书诺前些年嫁予东陵王赵慕青做了王妃,此次家眷无一人前来,第一间房便落到了段武候次子段鸣天手中。

这段鸣天是个实打实的嚣张纨绔,虽是妾室所出的庶子,行事却比旁人都跋扈。

说起段武侯段逵,他当年靠着助赵慕翎谋反,从百夫长一跃封侯,为人狠辣无情。

早些年,他娶了个小县的县令女儿做老婆,二人很快育有段鸣岐,段逵参军升任十夫长后,又纳了富商之女当妾室。

当年他正妻本就是下嫁,老县令得知消息,千里迢迢赶来理论,却不幸在京都突发心梗死在了这京都,自那以后,妾室愈发蛮横,没少欺压正室。

可要说段逵宠妾灭妻,却偏偏仍将侯爵之位传给了大儿子,出席宫宴也从未带过妾室。

樊中雉摇摇头,试图将这些琐事甩出脑海,毕竟别人家事与他无关,只是刚才见段鸣天从房里出来,才忍不住浮想了这么多。

就在他晃悠着脑袋等小和尚们下课时,又见段鸣天折回房中,没过多久,一位满头珠钗的女子跟了进去。

樊中雉好奇地探出头,眯着眼想瞧个真切,刚才那人好像是刑部尚书之女朱莹穗。

他之所以对这位大小姐印象深刻,只因今年年初,官家为这位朱尚书千金赐了婚,而赐婚对象却万万不是这段鸣天,而是太仆寺卿卓文斌的儿子卓睿。

这、这……樊中雉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小心知道了人家的秘密,连忙转开身老实的靠着柱子盯着学堂内,听着小和尚齐齐的念经声。

另一边,谢酬仍在树林中徘徊,卜元的尸体已被装进了棺材,搬进房内。林中只剩一根上吊的麻绳,以及下面凹陷的泥地,显然是凶手吊起尸体时,为稳住身形留下的痕迹。

不过很可惜这里的泥土并不规整,软硬混杂,只有一些凹陷的痕迹却没能留下一个完整的鞋印。

谢酬每次思考时都会无意识的一手握拳曲起食指放于鼻尖,他在周遭的每棵树前都会驻足一段时间。

在几棵桃树旁的假山外,他终于发现了几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鞋印,此处土质干燥,痕迹浅淡,但从鞋印大小判断,凶手大概是个身长五尺半左右的男性,而旁边还有更浅、稍瘦小些的鞋印,应当是个女子留下的。

这个位置虽说隐蔽,但桃树间隙足以看清林间小路,从小路上自然也能观察到此处情况 。

鞋印周围有磨蹭的痕迹,谢酬思索片刻,起身朝存放尸体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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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世录
连载中凤鹤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