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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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好大的火!

浓烈的火光笼罩着整座宫墙,朱红的火焰叫嚣着,将夜晚的宫墙映照成可怖的一片。

巍峨的皇城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地上随处可见穿着宫装的尸体,他们身下的血迹沿着青石板砌开的石缝缓缓流成千万条血河。

昭元六年四月初三,乃是昌宁九公主的大喜之日。

各处宫殿皆结彩贴红,恭贺她喜结良缘。酒席之上,群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突然,朱华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火光四起,数千万支淬了油的箭矢划破长空,劲驰而落。

有太监奔走哭喊,“不好了,淮西侯率三万铁骑,逼宫造反了!”

一时间,群臣惊慌,四下惊散。凄厉的叫声,被趁风卷起的火苗湮灭,所到之处,满目焦黑。

“护驾,护驾!”年少的庆元帝一脸惊恐,被贴身的宫人带往逃命的地宫。

几声轰响之后,地宫的入口被人炸开。

“乱臣贼子!大胆?”

皇帝步步后退,可地宫后路已被人封死,他被地上的横尸绊了一下,旒冕从发髻上掉落,狼狈不堪。

“长遥,你?”少帝一脸不可置信,他绝望的目光在为首的两名将帅身上逡巡,“你们?”

那曾是他最信任的将领,是他磨砺多年的宝剑。可他没想到,这把利剑有一天竟然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少帝突然仰天大笑,“是朕...是朕错了。朕错杀忠良,以肉饲虎...最终使先祖基业毁于朕之手。”

淮西侯身披鳞甲,杀红了眼。他狰狞一笑,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年轻男子随即握紧手中的剑柄,剑气生寒。

被称作‘长遥’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豫色和挣扎,却还是转动手腕,挥剑砍下了少帝的头颅。

他的父亲淮西侯残忍一笑,踢起地上的剑柄插进那圆滚的头颅,再重重一踢,铁剑顷刻间钉入地宫的石壁。

那双圆睁的,还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睛,就这样在地宫昏暗的壁灯映照下,死死地望着什么。

不久后,一簇火箭穿透烟雾缭绕的宫墙上空,又“咻”地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入朝华宫的红色梁柱。

很快,重甲胄兵将朝华宫团团围住。

巍峨宫殿前,那双高大的朱门已被火星残蚀,只留得破败的零星断木。

姜采盈身披凤冠,一袭火红嫁衣,曳地数尺。

她静静地站在殿中央,沉寂又孤冷地望着殿外奔走哭喊的宫人们。

浓烈的黑烟往四处窜去,不远处还时不时传来爆炸声响。她看到有几个宫人的头颅,被叛军将士当场砍了下来,血溅得到处都是。

隔着一道火线,姜采盈与门槛外白袍银铠的男子遥遥相望,“公主,少帝已死,你也降吧。”

男人的姿态,满是胜利者的得意与俯视。

今夜之前,他还是她思以莞尔,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如今他的身后是数不尽的横尸,她的至亲全死在他的剑下。

血染红了他的披风,也染红了他的眼。

“公主,只要你肯降,肯抛弃大云公主的身份,从此之后只做我的妻,我可以去求父亲饶了你。”

姜采盈在火海里冷笑。

她冠上的凤珠,在火光中闪耀着橙红色流光。

“跟她废什么话?去,给我杀了她!”突然之间,一道冷冽又略显苍劲的嗓音在男子背后响起。

“父亲!”

李漠有过片刻的犹豫,昌宁公主虽性子骄纵,但却生得极美,一双杏眸如含春水,蛾眉敛黛。

这样的女人,本该在今晚就成为他的所有物,杀之岂不太可惜?

“父亲,公主是我的妻,您能不能...”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李漠脸上,他整个人差点被掀翻在地。

“妇人之仁!”

淮西侯擦亮了手中带血的剑,阴险的眸子扫过去,“长遥,我已经杀了一个儿子。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介意再杀一个。”

李漠四肢一震,喉咙中滚动着无以复加的颤抖,他脑海中想起兄长死前的惨状。

那是父亲最看重的儿子,可只因战前忤逆了父亲一句,就被父亲叫人乱棍打死,尸体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在烈日里曝晒了整整三日,谁都不准靠近。

最后,被疯狗抢食,什么都没留下。

“杀了她!”

父亲嗜血又疯狂的催促,如地狱阴鬼一般缠绕在侧。不杀她,父亲就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想死。

想到此,李漠的眉眼顷刻之间变得决绝,他握紧手中的剑,大掌一挥割下战袍披风的一角,用力又颤抖地缠绕在自己的手掌与手腕上,一步步朝她走去。

姜采盈怒目仰头,宁死不屈地对上他的眼,“来啊,李漠,你尽管杀了我。”

李漠别过头去,双手指节颤得厉害。他将手上浸满鲜血的布条绕过她的脖颈,渐渐收紧。

姜采盈心中凉寒,“我纵是...化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闻言,李漠的双目迸发出残忍的光,染血的布条深深勒进她的血肉,“公主,成王败寇,你千万...莫要怪我。”

缺氧使她面部迅速变得紫青,胸腔剧烈起伏。到后来,她双眼充血,眼球可怖地凸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

“公主,公主,快醒醒,世子殿下来了!”

姜采盈猛地睁开眼睛,她捂着胸口大幅度地喘气,手止不住地往脖颈上摸,似乎拼命地要扯下些什么。

“公主,怎么了? ”一道清脆而怯弱的女声,自纱帘之外响起。

那人试探性地掀开帘子,姜采盈便猛地抓住她的手,双眸露出嫌恶又警惕的凶光。

小丫头简直快哭了,“公主,您又做噩梦了?”

渐渐地,姜采盈感觉眼前的光渐渐聚拢,随后归于平静,她终于看清了一切,而眼前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的贴身侍女揽月。

这是,她的公主府。

余光瞥到架子上的铜镜。

白皙的玉颈如瓷器般细腻滑嫩,哪里有半点勒过的痕迹?许是上天垂怜,才令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股怨愤之气郁结于心难以纾解,姜采盈止不住捂着胸口,开始咳了起来。

淮西李氏!

姜采盈气血郁结,胸腔内突然涌出一股热流。她用力一咳,捂嘴的巾帕上已经见了红。

“公主!”揽月面上大骇,“快吃颗药吧。”

姜采盈冷冷推开揽月递过来的药瓶儿, “不用。”

这药,她不敢再乱吃。

揽月面露担忧,劝道:“公主,您淋了一夜雨,身子哪儿吃得消?”

姜采盈拧了拧眉心,面露不悦。

揽月不敢再说话,几个婢女开始伺候她穿衣洗漱。

“揽月,我昏迷多久了?”

自从五年前意外溺水后,她的体质便极差。那日她雨中拦驾,受了不少寒气,昏迷过去后想必九死一生。

话音刚落,揽月身形紧了紧,“公主,您已经昏迷五日了。”

五日?如此之久,她的身体差到这地步了么?

姜采盈拂开丫鬟为她盘髻的手,透过铜镜,定定地看着身后黄衣厚裘的粉面小女孩,“揽月,那晚我是如何回的?”

揽月闻言,压低声音道:“公主,那日是...是大司马府上的申青送您回的。”

揽月想来,犹有后怕。

公主入宫,一名随从也未带,在朱华门等候的车夫迟迟未见公主出宫,便以为她得太妃娘娘令,在朝华宫歇息了。

却不曾想,后半夜雨落倾盆,雾气蒙蒙的时候,府外传来了急促的落门声。

大司马身边的侍卫申青冷着脸,神情难得有波动,“快救公主,她要死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方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小字,似是药方。有些字迹,被雨弄湿,晕得不成样儿。

开门的奴仆闻言,三魂丢了两魄,尤其是看到公主被马车上的侍女裹着狐裘毯子,小心翼翼地扛下来的时候,他们脸色骤然煞白,腿软得走不动道儿。

公主府的灯火彻夜通明。

府中奴仆,大夫众人悬着一颗心,战战兢兢地诊脉,煎药,烧水...手忙脚乱一直服侍到晨曦微露,公主的热症才下去些,之后又不断反复,府上的大夫们说,大司马给的方子虽怪异,却实在奏效。

公主寒症凶猛,倘若不是这方子...他们不敢再想下去。

姜采盈问道: “卫衡呢?”

“大司马?” 听到这个名字,揽月有些惊惧。如今朝廷之上,已经很少有人敢直呼大司马名讳了。

“昨夜大司马并未在马车上,但...”揽月思虑片刻,迟疑道:“公主,您那日回府时,身上还裹着大司马的披风。”

再加上那日,大司马府上侍女相送,想必在昏迷前公主已经先被带到过卫府。

揽月说完,眉心已经止不住狂跳。

公主与淮西世子刚订下婚约,却在雨夜大司马府上的车驾送回,若是落入他人眼中,难免会横生事端。

再加上公主素来不喜大司马在朝中只手遮天的做派...

果不其然,姜采盈露出不悦神色。

“披风呢?”

揽月捉摸不透公主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道:“华夫人命人烧了。”

啧。

只是细微地皱一下眉,揽月便吓得心惊肉跳,“公主饶命啊。”她知道公主素来不喜欢下人自作主张。

罢了,左右府中人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华夫人呢?”

“回公主殿下,华夫人这几日照例出府去灵山了。”

姜采盈眉间舒展少许,对着揽月有些恍惚。

昨夜昏迷前,卫衡背靠紫檀木车壁,似幽幽地看她。只是他说了些什么,自己已经全然不记得了。

“揽月,你替我去办件事儿。”

片刻之后,揽月睁目惊呼,“公主...”

“让你去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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