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疏这次没有敷衍她,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口音。”
“嗯?”
“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察觉此地人说话并不伶俐,而且喜欢在某个字上卷舌,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我仔细回忆,才想起来二郎也是那样说话的。”
他提起二郎时,脸上早没了当时的咬牙切齿,反而是一片平静神色。叶峤还想再问,傅云疏却仿佛未卜先知,又道:“至于他家是穷是富,只需看他是否识货就知道了。一个真正的孤儿乞丐,绝不会认出我穿的是蜀绣云纹,所以我才断定他出身富贵人家。”
原来如此,凭着这两样线索,傅云疏才敢在镇上张贴寻亲启示,才能钓上来郑老爷这条大鱼,叶峤如是想。
她看向傅云疏,见他恢复的还算快,仅仅过了两日已经有了气色,她想了想道:“那大人便先休息吧,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傅云疏却叫住了她:“等等。”
叶峤眉头一跳,觉得从傅云疏嘴里说出来的准没有好事。
“今夜你就住在这里,别走了。”
她果然猜中了。
叶峤疑惑不解:“为什么?”
“那群黑衣人虽然死了,可是他们的头目还没有被找出来,万一对方再派人暗杀我,我岂不是性命难保?”
“大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想必区区几个毛贼,还杀不了大人。”
叶峤并不吃傅云疏这一套,主要是傅云疏的表情暴露了他根本不在意黑衣人暗杀的事,既然如此,这很明显就是个借口。
叶峤懒得和谎话打交道。
“好吧。”借口被戳穿,傅云疏索性也不装了:“其实是因为我跟柔娘说,我对你情深不渝,非你莫娶,她才同意千两诊金放你我离开,既然如此,如果不做做样子,岂不是惹人怀疑?”
“……”
叶峤才明白过来,原来傅云疏是拿她当了挡箭牌。他这个计谋使得好,只是全然没有跟她商量过一个字,这让叶峤心中不爽。
可若让柔娘知道这是个谎言,只怕柔娘又不肯放傅云疏走了。
傅云疏好似拿捏到了她的弱点,明目张胆非要她听他的话。
叶峤环顾四周,寻找今夜能睡的地方,她过去风餐露宿,什么苦都吃过,过夜的话完全可以将就。
这屋子里并没有多余的床榻,叶峤最后选择坐在椅子上,将手肘压在桌子上,扶额闭目。
傅云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在干什么?”
“睡觉。”
“坐在椅子上算什么睡觉?”傅云疏道:“到床上来。”
这话一出口,叶峤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傅云疏,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叶峤道:“大人,请勿玩笑。”
傅云疏却往里躺了躺,刚好给她留下了一个人的空间,他甚至还拍了拍床,活像个诱惑众生的妖精。
叶峤却避之不及,她不知道傅云疏打的什么坏主意:“还是算了,我习惯睡这里。”
“习惯?好吧。”傅云疏难得没有强求:“你把桌上的茶递给我,我渴了。”
叶峤瞧见自己手边确实有一杯茶,便顺手拿起茶杯走到床边递给傅云疏,傅云疏伸手接过茶,另一只手突然勾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床上,压在了自己身上。
叶峤猝不及防一倒,下意识怕茶洒了,抬起头时才发现,那杯茶被傅云疏安安稳稳的拿在手上,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而傅云疏的脸近在咫尺,满头乌发散落在床头,更衬得他皮肤白皙,里衣微敞,露出同样细嫩的肌肤,还有凸起漂亮的锁骨。
叶峤抬头时和傅云疏离的很近,正好对上了他的双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能勾魂夺魄,眼波流转,叫人移不开目光。
然而他一张嘴,病美人的气氛立刻荡然无存。
“这么急吗?我的美人。”他嘴角勾起,语调懒散,热气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令叶峤的脸无端发烫。
叶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一下就要起身,然而傅云疏手上力气太大,她一时间挣脱不开。
“你!”
“嘘——”
傅云疏忽然眼珠一转,示意叶峤看向窗户,叶峤耳朵一动,这才察觉窗口有人,而且见那人身形,是柔娘无疑。
傅云疏居然没有骗她?
叶峤抬眼看向傅云疏,眼中惊讶展露无疑,傅云疏瞧着她惊讶的表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连几个呼吸的时间都没到,柔娘的身影就在窗边消失了,可是叶峤却觉得好像时间过去了很久。
柔娘刚一走,她立刻甩开傅云疏的手站了起来,傅云疏起身瞧她,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跳出去很远。
轻功倒是不错。
他把一杯茶喝完,示意叶峤接茶杯,叶峤不情不愿走近他,生怕傅云疏又要使诈,不过这一次她显然是误判了,傅云疏只是把茶杯递给她,并没有其他逾矩的动作。
叶峤拿起茶杯,问他:“你早知道柔娘会来?”
“差不多。”
“那她既然已经来过一次,应该不会来第二次了吧?”
“不一定。”
傅云疏仿佛知道该怎么气人,短短六个字,就让叶峤再次无语起来。
傅云疏指了指自己身边:“说不定柔娘还会再来,本大人只好屈尊降贵,把床分你一半。”
叶峤警惕地看着他,忽然从腰间翻出一把小刀,慢慢朝傅云疏走过来。
傅云疏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叶峤的动作。就见叶峤把小刀放到枕下,和衣躺在了傅云疏刚才指的位置。
虽然叶峤全程一个字没说,可是动作中的意思却带着浓浓的杀气,就差把别惹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傅云疏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见叶峤躺下,自己也睡了下来,两人之间隔了一掌空隙,谁也没有动。
黑夜中视觉减弱,嗅觉和听觉却变得格外敏锐,叶峤虽然闭着眼睛,却能听到傅云疏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药膏的气味。
那药膏她涂时只觉得刺鼻非常,如今药劲儿过了大半,竟然隐隐多了几分清苦气,虽然涩然却不让人觉得不舒服,叶峤一边闻着这股气息,一边听着傅云疏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她这才安了心,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就在她入睡之际,傅云疏已然睁开了眼睛,轻轻将身边的一件外衫披在叶峤身上。
盖完衣服以后,傅云疏才想起来,叶峤是习武之人,不怕着凉,可他还是下意识这样做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日叶峤准时而醒,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看模样款式便知,衣服肯定是傅云疏的。
除了他,谁会穿这样华而不实,环佩叮当的外袍?
可她睡了一夜,竟然完全不知道傅云疏给她披了衣服,叶峤一怔,傅云疏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含糊道:“嗯?”
叶峤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仍是低声道:“多谢大人为我披衣服。”
“谁给你披衣服了。”傅云疏嘟囔着:“分明是你抢我的衣服盖。”
叶峤一僵:“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傅云疏坐起来,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醒:“你可是习武之人,我一个伤患,当然抢不过你。”
叶峤哑口无言,她把衣服放下,跳下了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既然如此,希望大人以后莫要再拉我做挡箭牌了。”
傅云疏瞧她潇洒离开的背影,脸上玩味的表情不减,他拿起衣服重新披在自己身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郑老爷带着县令敲开了柔记医馆的大门。
柔娘见郑老爷来势汹汹,不慌不忙上前说道:“郑老爷,您今天怎么把刘大人带来了?我这医馆可没犯事。”
“老夫不是来找你的,老夫是来找那个骗子的!”郑老爷嚷嚷道:“说好一千两让我知道我儿的下落,他收了钱却出尔反尔,难道不可气不可恨?”
柔娘闻言,捂住口惊讶了一下,手里却暗自将那张千两银票揣的更深了。
就算傅云疏被抓进大牢,也休想从她手里拿走一文钱。
刘大人道:“郑老爷不必心焦,那骗子在何处,让本大人将他拿下。”
“大人,就在里面。”刘大人闻言要进去,郑老爷却把他拦住:“大人,骗子抓完,能否请大人调动精兵强将,帮草民寻找儿子呢?”
刘大人沉吟一声,露出一抹笑容,他拍了拍郑老爷,示意他不要着急:“急什么,本大人也才来不久,对地方事务还要再适应适应嘛。”
一句话,模棱两可,含糊不清。郑老爷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了,毕竟上一任县令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结果说着说着,上一任县令就调任了。
他的儿子依旧下落不明。
刘大人可不管郑老爷在想什么,他现在只想要抓住傅云疏,让他审理第一个案子,好在官府立威。
他大步流星走到客房,示意衙役推开房门。
房门砰地一声被粗暴推开,刘大人踏进房门内,一眼就看到了榻上卧着的傅云疏。
他半倚在榻上,抬眼看向刘大人,神色丝毫不慌张:“这位大人,进别人房间不敲门,是不是不太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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