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谈正欢时,常内侍轻轻走了过来,提醒道:“殿下,该更衣了!”
李承并未搭理常内侍,而是看着手里的这张弓,一时间有些沉默。
半晌后,他才仿佛清醒般的放下了小弓,随时常内侍走向了一侧的屏风处,三四个小内侍手捧朝服伺候着。
“寻常男子都是行冠礼后才由长辈赐字。慕青可知,为何独你例外?自有记忆起便有了字。”李承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长岐摇摇头老实回复:“臣不知。”
“你的字,是你哥哥罗庭安输给孤,孤亲自起的。”
长岐惊讶道:“啊?是殿下所赐?”
李承从屏风后面探出身,上下打量了长岐一番揶揄道:“庭安离开都城前又跟我玩儿了一次骰子,这次庭安终于在赢了我五个月后,输了一次!我们玩儿骰子,从来都是先定输赢后再说压头。金银财宝孤不缺,各色玩意儿孤已只多不少。庭安抓耳挠骚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扭头便看见了跟着奶娘在花园抓蝴蝶的你,于是便把慕青输给了孤。”
“我?”长岐一时间有些无语。
李承这时换好朝服走了出来,他拆了木簪,散了头发。坐在椅子上,由小宫女伺候着束发、戴冠。
“嗯,就是你!因为庭安说他要走了,我少了一个哥哥,所以就把弟弟输给了我,哈哈哈!”他并未管长岐的表情,而是继续好心情的说道:“可惜呀,罗姨母和我外祖都不同意,孤据理力争再加以权势施压也都无用。最后还是庭安出主意,让孤先给你赐字,打上标签,等以后了好兑现。‘迹慕青门隐,名惭紫禁仙。’慕青,你该唤孤一声哥哥!”
“啊?”李承说的热闹,长岐听的开心,但这哥哥他是一点都不想叫。想了想,他努力的憋了一口气,把脸都憋的通红,忐忑道:“殿下,您折煞臣了!”
李承这时带好了冠冕,站在一面大镜子前做最后的调整:“慕青,跟孤你无需遵循君臣之礼,只把孤当做你的哥哥就好。庭安临去前的最后一份信里还在跟我抱怨,说你不知爱惜身体,从战场上下来,卸了甲就去冷月潭洗澡,结果得了风寒,久久无法下床。”
听到这里,长岐被吓了一跳,他不确定的问道:“哥哥和殿下在私下一直有书信往来吗?”
“是!”李承肯定答道。
穿戴好朝服冠冕的李承整个人王霸之气尽显,他朝着长岐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身上佩戴的玉佩玉环便叮咚直响。
李承的朝服应该是被特殊熏香熏过的,不见香囊,但香气袭人。长岐觉得这香味很熟悉,在罗朝聘的记忆里出现过,他不由的深深吸了几下。
李承并未注意到这些,他走到长岐身前,用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缓声道:“你哥哥忠诚勇武以身殉国,永远的留在了漠北。你屡立奇功,又为国身受重伤。于公于私孤此次都是要留你在都城好好修养一番的。只是如今这都城中,你罗家并无亲戚,齐老国公又已经故去,齐老夫人也在前几年就上辞表,带领家人返回了老家宛城。算起来,你也没什么合适的亲友投奔。慕青不如就先留在东宫吧,一来你可以安心养伤,二来也给孤讲讲这大漠风光,也好让孤这井底之蛙见见世面。”
长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罗朝旭跟李承私通信件之事,一时有些神游天外。他可以确定罗朝聘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因为他的记忆力关于李承的记忆也只有临出发前,罗父对他的讲解。那罗父和当今天子是否知道吗?
李承话落半天,不见长岐出声,有些疑惑道:“慕青?”
“额!殿下。”梦见惊醒后,长岐装作惶恐的样子回复道:“臣先谢过太子殿下了。殿下博学多才又心善恩广谁人不知。此次臣离开漠北时,家父千叮咛万嘱咐,说臣自小在粗犷之地长大,粗鲁愚钝又没规矩的很。所以让臣务必谨记君恩、恪守规矩,尤其是不得失礼于陛下和太子殿下您。太子殿下您给臣准备了一座小院,已是感激不尽了。怎好再入东宫打扰您。”
李承被长岐拒绝也不生气,他只是稍稍退后,再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长岐一番。他的眼神很复杂,说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长岐被看的有炸毛又有点尴尬,只得微微垂眼,避开了那道目光。
最后李承也只叹了一口气,道:“罗老将军还是跟以前一样规行矩步。那孤也就不强求了,慕青一人独居也还自在些。只是日后慕青在都城有何困难,都可直接来东宫寻孤,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长岐赶紧应声:“是,臣再次谢过太子殿下。”
铛铛铛,三声深沉的钟声从远处传来。长岐知道,这是上朝前的景阳钟。
景阳钟每响一声长岐就觉得自己的心痛上一分。三声钟停,长岐已经痛的嘴唇发白。
他脑海里突然了一位老将军的身影。他一身戎装打扮,背影沉默的仿佛一座高山:“二子。”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浑厚又略带沙哑:“上朝的时候有点眼力见。听到景阳钟响,文武大臣会按照官位高低依次排队进入勤政殿,文左武右排列站定,然后等待天子上朝。你这次回都城是第一次上朝,也不用管什么规矩,你就找到跟你朝服差不多的人站他后边就行。记住了,早早谢恩后想办法尽快返回漠北。二子,记住了,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回漠北。”
随着一声声的嘱托那名将军也转过身来,那一张饱经风霜又坚毅如铁的面容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哥哥、哥哥,快醒醒。你怎么了,哥哥?”狐宝在识海里感觉到长岐的神魂及其不稳,就快要离体,担心的上蹿下跳。最后没办法它只得用尽全力在长岐的识海里打了一掌。
“呃!”识海里一阵剧痛,长岐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内侍们正在伺候李承换朝靴,并未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对着狐宝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入了障。这罗朝聘不是已经魂归地府了吗?为何对这具身体还有影响。”
狐宝撇撇嘴,擦擦脸上已经干了的眼泪,悲切切开口道:“狐宝也不知道呢。狐宝正在睡觉呢,突然就感觉到哥哥神魂不稳,狐宝太着急了,怎么叫哥哥,哥哥都不清醒。”
长岐阴恻恻的问:“所以你就在我的识海里打了一掌?”
狐宝眨着自己的豆豆眼左看看右瞧瞧,就回复长岐的问题也不再看长岐。
“罗将军,咱们走吧。”
长岐还打算再问,常内侍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长岐瞬间归位,朝常内侍点点头跟着太子走出内室,朝另一个小门走去。
走出小门再绕过一个屏风,长岐眼前豁然开朗,他的心再次感觉到了悸动。
这次长岐清楚的感知到了这是罗朝聘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
从十二岁入军营,为李朝效力整整十五年后,罗朝聘才终于在太子李承的带领下踏上了这气势恢宏、巍峨庄严的至尊金殿。
只是可悲、可惜又可叹呀!罗朝聘这时已经身死魂归,空留一副躯壳给了长岐。
长岐用手轻轻的安抚着这具身体的心脏,待稍微平息后,他就打算跟太子告辞去找自己的位置。
只是还没有等他有所行动,原本一直走在他前面的太子就转身用手拉住了他,朝着武官班列走去,低声道:“慕青今天第一次上朝,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你旁边的李将军,孤已经交代过他了。”
长岐赶忙道:“臣谢过太子殿下”
等众人刚刚站定,后殿就传出了内侍整齐的脚步声,这是天子要来了。向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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