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火掌铺开的火焰将方圆百丈照得有如白昼,水中流火,绚烂非凡。
玉壶刀在水中和姜振清的动作一样,略显迟缓,但依旧能够施展。修为提升到第一境,连续施展焰羽焚灵斩以攻代防,不算太艰难地挡住了一轮袭击。
望不到尽头的蜉蝣大军暂时停下来,姜振清却更加不敢有丝毫懈怠,造就蜉蝣的灵力极度凝炼,虫形被破坏之后,这缕灵力不会在水中散成灵气回归天地,而是随波撞上一缕雷丝,凭借灵力中留存的意志,重组出一只灵力蜉蝣。
这与秘境中普通的灵气聚合重组看似相同,实则有着天壤之别。因为那道绝对强悍的意志的存在,她无法抽离这股意志,无法将灵力据为己有,那就只有她在消耗。观潮台是主动抉择进入的入口,那么不出意外“海底”无法主动离开,如果撑不到退潮,就只能消耗至死。
新一轮攻击发动了,同样是天罗地网式的扑杀,威胁性却翻了一倍不止。执刀的手臂被撞击震得发麻,刀招稍慢,立刻有数十只漏网之虫落到姜振清身上,亮出口器啃噬血肉。
姜振清很清楚,在这里蜉蝣神宗设置的解法就是固守与顽抗,在极端的危机中体悟生死之变,看清所求的道路。可看了一会儿叮在自己手臂上的几只蜉蝣,姜振清忽而收起了刀,只留了身畔几层火圈,限制蜉蝣蜂拥而来的速度。
因为她发现在蜉蝣啃咬血肉的过程中,因为她的精血灵气也成为了造物的一部分,她终于能够抽走那缕灵力,将之炼化据为己有。
这是交换,直接地透支精血生命力交换到力量。只要能得到力量,那个终处是反噬还是死亡,都没关系,为了她的决心、她的阿虞、她的“朝闻道”,她甘愿借一条崎岖小路走到尽头。
“这样应该不算违誓吧,我所求非死。”姜振清小声自语辩解了一句,随即淹没在虫潮之中。初时在剧痛中还会控制不住地挣扎,待到凌虐般的痛层层相覆,反倒身心俱静。鲜血烟雾一样从蜉蝣的间隙中逸散出来,氤氲百尺,笼罩其中的蜉蝣愈发躁动,受召一般地拥挤向前。
姜振清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受控的火圈随之濒临溃散。更多的蜉蝣加速涌来,身躯变成了一副交换的媒介,血肉,气伴随着麻木的痛飞快流逝,同时凝实的灵力一缕缕注入丹田。
浑身的皮肤破碎又修补,姜振清恍惚间有种生生死死许多次的错觉,好快,生死也不过在一瞬之间吗?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眼前乱景骤闪,丹田积蓄的灵力满溢,顺着浑身破破烂烂的气脉爆冲而上。瓶颈连破,仍在不断汲取的丹田后继有力,修为在道与源源不断的灵力推动下暴涨狂飙,轰然冲破了元婴境的界限。
突破的剧烈波动震开虫群,本命火从每一条经脉中冒头重燃,加倍明亮和炽热的火光让百尺之内的蜉蝣顷刻间灰飞烟灭,逸散的灵力顺着水流到了压制范围之外才得以“复生”。
姜振清合指运气,实实在在的出窍修士的力量就在她股掌之间。相比于惊喜更多的是惊悚,一日之间跨越一个大境界,还是元婴到出窍这种本有数十年之隔的大境界,堕杀道也不过如此。
目光扫过周身,浑身皮肤皆是新生重塑,隐隐约约展现出莲花纹路。神识内视,果然骨骼泛出璀璨的金光,她的净莲金身诀已经达到炼骨中成。
姜振清沉吟片刻,取火引气,再试涅槃三境的第二境,激发的感觉在历经生死之变后变得易于掌控,修为在两个大周天内猛然拔升。
势如破竹。
姜振清嘴角勾起一缕毫无喜色的笑意,突破只是第一步,稳固与运用才是斗法的核心。远处的虫群好像静下来了,姜振清朝着虫群看了一眼,这一看却看到了舒通崖的脸。
已经恨出幻觉了吗?姜振清甩甩头再看,这一次更多张脸出现了,舒通崖、舒通海、自在堂掌门,三张脸,以及许多没有五官的模糊面孔。
是蜉蝣幻化而成的,因为造就它们的灵力中混杂了自己的精血,在潜意识引导下幻化出新的模样。也就是说在这里,她可以自行制造考验自己的战场。
姜振清摸出刀来,脑中默默构建,她只遥遥俯瞰过自在堂山门,没法复原准确的防备阵势,只能粗糙地摆放。心中盘算着闯上主峰的用时和可能的击杀顺序,还没完全布置妥当,脚下却忽然一轻,反向的漩涡和水流将她托出了海面。
观潮石消失不见,红日在东,天光已然大亮了。
姜振清静静在海上飘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整个人疯狂运转了一整夜,骤然平复下来只觉身心俱疲。视线慢慢移到还死死握着长刀的手上,出窍境的灵力波动提醒着她身上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刻有了实感,也难免有些恍惚。
境界的确大破,但根基不稳,灵力驳杂。而除了修为之外,她掌握的斗法手段,刀法术法,也都需要提升到与之匹配的程度。尤其是刀法,姜振清收起玉壶,心想要斗自在堂的那个老东西,靠旷野九式和焰羽焚灵斩是不够的。弄不到更高阶别刀法的前提下,想要大幅提升,就只能尝试去修刀意了。
刀意、秘法、身法、体术、雷火灵力淬炼、境界稳固,即便这雷鸣海是修炼圣地,也少不了积年累月之功。更不用说行动前的筹谋,行动中的战术,行动后的安排,桩桩件件,她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出窍修为,也还是不够用啊。”姜振清有意识地自言自语,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养成了不说话的习惯,届时出去她交涉问责的能力怕是会退化。
“若是结结巴巴不能骂个痛快,可就太窝囊了。”姜振清冷哼一声,脑中又开始估量踏破自在堂山门要何等实力,盘算人手时她终于想起赞於菟来,连忙看了一眼他容身的储物戒,白虎形态上没什么变化,只是周身代表修行中的灵气光晕并未闪烁,好像只是单纯在沉睡。
姜振清微微蹙眉,想到这片雷鸣海中没有寻常的可以吸纳的天地灵气,似乎影响了他接收天赋传承,也不知道是暂停还是终止?试着用神识触了触他,跟在传承中时一样没有反应。算了,姜振清收回目光,不论是什么情况也没办法,如今哪里顾得上他。
趁着水温还没升起来,应该休息一会儿,理智给自己下达命令。日出日落休息,午间开始修炼,夜间涨潮便进入海底,借助蜉蝣群训练实战。初时姜振清还会记录日子,直到她给自己布置的海底战场越来越刁钻,第八十多日时在海底遭受重创,日间在海上昏迷,也不知昏迷了几日,而后便记乱了。
对时间的敏锐感知在一点点变淡,重复枯燥麻木的练习中,明日与昨日也没什么区别,只记着日复一日中不能有半刻懈怠。无人得见无人倾诉,常伴她的只有痛,各种各样的痛,火烧、雷锻、刀气反震,还有最痛的——每一次噩梦中重演的别离。
勤修是最不辜负人的,出窍境的修为彻底稳固,涅磐三境的第一境和第二境都能够顺利发动,半刻钟内将修为强行拔升到出窍后期。不过出窍境与化神境之间又是一道新的天堑,秘法的第三境发动存在失败的可能性,成功的情况下也是堪堪触及化神的界限,再不能寸进。
突破无门,姜振清终于还是把那卷只匆匆瞥过一眼的有情道下半卷翻了出来。之前一直不看,一是她在此处借朝夕道突破,不想分神;二是有关下卷的内容,她全凭一股劲撑着,不好说那种悖论对心境的影响是好是坏。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姜振清端坐海底,慢慢地把这句总纲念出来,下卷跟上卷一样,诸般解释加起来也没多少内容,翻来覆去地通读了三遍,最后面无表情地收了灵笺。姜振清冷笑一声,起身练刀,刀招以强力带动,如今在水中也犀利迅捷,浑厚的刀气已经有了濒临转化的迹象,只等一个归处。
要我精诚以动人,现在又要讲求中庸,奉劝我不要走到物极必反的地步吗?姜振清反手横刀当胸,挥臂划了个半圆聚气。过于沉迷和执着于情便不能长久,要强至极,费心劳力而自伤,劝的有些道理,可是没必要了,她也没有办法。
没有证据,不占道理,不合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天经地义的报仇,到时反会成为挑起祸端的罪人。能为她沉迷,能为她执着的人,也只有自己了。不能长久又如何,自伤又如何,姜振清什么都受得,唯独受不得“算了”。
怒也精诚,恨也精诚,此番别离之痛该死之人都应好好品尝。有情道,有情有情,我为情而战,就该助我这一臂之力。
心念至此,姜振清一刀平挥而出,万流激发。
一道因痛而生,威力无匹的刀意附于水流之上,震荡起千里悲鸣,海底的蜉蝣幻形被尽数冲散,一刀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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