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宫家与老太君一道吃了顿饭,出来时遇到了刺客,我替奶奶挡了一镖,镖擦身而过。”南宫穆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出现在他们身后时,两人都未曾察觉他的到来。
“镖上有毒?那道擦痕……一定是南宫彦!要不然戒备森严的侯府怎么会有刺客?虎毒还不食子呢!”霍鸿煊握紧了拳头。
“啊——火小子,我在隔壁山头砍柴,要不……我先撤?”老李察颜观色的本事不小,宫影走了,他杵在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合宜。
更何况后面的一些内幕,足够他被杀人灭口好几回了。
“呃……屋里……”霍鸿煊转头看了眼小屋的方向。
屋里还是一片狼籍,血污满地,碗碎成了渣,还有换下来的脏衣服,吃剩下的药渣。
“我去收拾、我去收拾……”老李得了赦令,溜得比兔子还快。
南宫穆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布袍,与戴平的穿衣风格有些类似,看样子,这屋里的东西应该是戴平帮他准备的。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阳光斜斜地抛洒下来,将南宫穆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伸到了霍鸿煊的脚下。
霍鸿煊用脚尖碾着南宫穆的影子,视线从老李关上门后便移到南宫穆身上,瞧着他立在雪地里,挺拔得如同一株雪松。
谁也看不出来他中了世之罕见的毒。
“我母亲是巫族公主,巫族天生就会制药和制毒。她在襁褓里给我缝了一本药书,奶娘去世前将药书交给了我。进京前,为了以防万一,我将药书一并带了去。”南宫穆朝林子里走,寒风吹起了他的额发,似是喃喃地自言自语。
“幸好……你带了药书去……否则……”霍鸿煊低头。
否则,他重活一世,该怎么样生不如死?
南宫穆说了个开头,却没有接下去说了,他们一直走到了山崖边,望着崖下的皑皑白雪,头顶一轮红日正慢慢西沉。
两人无话,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像一条丝线一样系着他们两人的情绪。
“我脸上的痣……也是药书上的配方?”半晌,霍鸿煊扭头看南宫穆。
南宫穆的侧面如同雪山一样清冷,线条刚毅,眼神坚定,处处透着一股南宫老候爷当年的风采。
“嗯,这是一种易容药,吃了会致人昏迷,在昏迷中改变人的容貌。”南宫穆说道。
“那……”霍鸿煊犹豫了一下,用调侃的语气问道,“药书里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药?”
“起死回生?怎么可能?要真有这种药,这药书不成了人人争抢的宝贝了?”南宫穆轻轻瞟过来一眼。
“呵呵,那倒是……吃了能不死,还不成了长生不老?”霍鸿煊讷讷应声。
他不放弃地又说道:“能否借我看看这书?”
“好。”南宫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南宫穆闭上了双眼,面对着大山静静地吐纳气息,慢慢地将身上的药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脸色一点点一变得红润起来。
霍鸿煊安静地站在他的身旁,看着红日一点一点西沉入山,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落日余辉给南宫穆的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桔红色,凌利的下颌线柔软起来,闭上的双眼下投出一片长长的光影。
头顶两只苍鹰正在盘旋,霍鸿煊抬头看了一眼,那是威成铁骑的信使,看样子,宫影他们也正猫在山上,随时等候着他这个主子的命令,只是这个主子现在正盯着身边的人,看也看不够。
晚霞收起了最后一丝光辉,天色渐渐暗淡下去时,霍鸿煊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他尴尬地按住肚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南宫穆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完全恢复了正常,他看一眼霍鸿煊道:“饿了吧?回去了。”
“哦。”霍鸿煊应了一声,跟在了南宫穆身后下山。
盯着面前矫健的背影,那个在他怀里脆弱地一碰就碎的人,似乎是他的错觉。
他们走得并不快,南宫穆似乎还在抓紧路上的这一刻调息,霍鸿煊憋了一肚子话,终于在快到山脚时,问道:“为什么是我?”
他希望能够听到某个令他心动的答案。
只是,南宫穆扭头看了看他,清冷乌黑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道:“要不然,是谁?”
就在霍鸿煊失望之际,听到前面继续赶路的人,背对着他说道:“我见过你最落魄的时候,你见见我的,也没什么不对?”
霍鸿煊简直喜极而泣了。
那我喜欢你,是不是你也应该喜欢我,才对?
“哦。”临到说出口时,他收起了全部的情绪,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南宫穆收留他,就是收留了他的全部。
他的暗中势力南宫穆并没有阻止。
要不然凭南宫穆的武功,就算宫影再来去无踪,但毕竟潜伏的人数众多,总有那么一两个学艺不精的铁骑暗卫,在南宫穆面前漏出马脚。
但南宫穆从来也没有说,一直默许着他们在暗中存在。
还有那支天山雪莲……
霍鸿煊想起来,心就甜得像浸在糖罐里。
也得亏南宫穆想到要给他补身子,要不然,一时半会儿,他去哪里找天山雪莲?只是他吃得太多了,要是只吃半瓣,留下整支,去毒效果会不会更好一些?
霍鸿煊心思千转地跟着下了山,两名守卫仍旧抱拳像南宫穆行礼,南宫穆点头后,背着手像营区走去。
而他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一起走,两名守卫带着戏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霍鸿煊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哼!谁也不知道他的乐趣!
啊……将军,等等我……
“将军,怎么练了一天?晌午饭都没送?”一进中军帐,坐在军师桌前的戴平从层层公案中抬起头来,朝南宫穆说道。
一眼也没去看跟在南宫穆身后的霍鸿煊。
霍鸿煊咬了咬后槽牙,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总有一天,会将戴平这王八羔子……等他想好,再慢慢折磨。
“好久没练,筋骨松了,一时就忘了时辰。传膳吧……”南宫穆进去,绕到戴平桌前,看了看,又道,“你吃过了吗?一起?”
“我早就用了!我去传膳。”戴平站起来,将腰上的金印往桌上一放,道,“大半都批完了,还有一两件未决之事,都放在上面了。”
“好。”霍鸿煊伸手将金印拎起,系在腰间,转身对快要出门的戴平说道,“传两人的饭。”
戴平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将军……”他的眼神一波都没有放到霍鸿煊身上,仿佛这人是隐形一样。
“去吧!以后,他的伙食算在我的口粮里。”南宫穆仿若没看到戴平强烈反对的眼神。
戴平执拗地盯着南宫穆,似乎要盯着他改变主意。
南宫穆回看了他一眼,用平静而又清淡的声音说道:“试毒。”
戴平的眸子闪了闪,道:“这趟去京城,有什么消息?”
“没有什么消息。只是……防范于未然。”南宫穆轻轻地朝霍鸿煊看了眼,这一眼戴平看懂了。
南宫穆并不信任这个傻小子,怕他投毒,又或者怕别人用毒,正好让这傻小子试试毒。
戴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南宫穆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愚蠢,对一个乡野小子如此上心,原来都是他的错觉?
相处日久,他从来也没有真正看清过南宫穆。
“是!”戴平抱了抱拳,就掀起帐帘出去了。
“去换身衣服。”南宫穆在戴平桌前坐了下来,随手就翻着上面放着的一个公文,对还杵在中央的霍鸿煊道。
“衣服?”霍鸿煊道,“我统共就那两套衣服,一套在身上,一套还没干……”
“戴平肯定给你准备了,他不会让你穿成这样丢他的脸。”南宫穆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拿着笔在公文上写起字来。
霍鸿煊伸头看了看,南宫穆的字行若游龙,气势磅礴,心中自有丘壑。
“哦……”他收回了视线,朝内帐走。
南宫穆低头的样子最好看,眼里的锋芒不见,恰好展示了最温柔的一面。
内帐是他第一次进来时,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他刚迈腿要进去,阴魂不散的戴平就传了话回来了,直接就冲他嚷道:“哎,往哪去?你的帐在旁边!不是和你说过,将军的内帐谁也不准进!”
霍鸿煊停住了脚,愤愤不平地转过头。
“瞪什么瞪!一个小校尉,连个品级都没有?还敢瞪我?”戴平当下就发作起来。
戴平的声音太大,要是没有南宫穆在一旁,霍鸿煊一定挥拳朝戴平脸上招呼过去了。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南宫穆抬头,道:“戴平,规矩慢慢教,这个年纪的小子,犟得很!”
“我不是在……教了吗?我可没有耐心哄孩子!”戴平朝霍鸿煊狠狠看了眼,道,“还不快去?”
“哦……”看在南宫穆的面上,霍鸿煊心有不甘地朝另一边走。
虽然都是内帐,但他的内帐外间和南宫穆的内帐隔了一道帐布,不是一个进口。
“不让我进,看看总行吧?”
霍鸿煊在帐布上,抠了一个小洞,将一只眼睛凑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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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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