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四点整,周清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他走进去没看见那挨千刀的、周六叫自己来加班的人,掏出手机刚想打个电话,突然注意到斜前方通往休息室的门留了个缝。

五年时间,足够周清摸清楚总裁的习惯。他干脆关了手机揣兜里,径直朝着休息室走去,门一推开,也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里头放浪形骸的人惊到了。

休息室里明明有床,但总裁还是横躺在漆黑的真皮办公椅上,因为身形高大,脑袋没有一点支撑,吊在椅子扶手侧边,喉咙朝上,喉结的弧度锐利得像是可以扎破那一片白皙的皮肤。

他上身**,冷白结实的胸腹肌肉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下身套着一条灰绿色的居家裤,垂坠感极好的料子搭在光裸脚面上,因为腿悬着,还能露出一点雪白的脚尖。

看总裁那模样,周清头疼,也只得走进去。

周末的公司只有很少的申请过来加班的人,那些人也绝不会进到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但周清进去,还是反手把休息室的门给关上了。

“秦总。”

周清叫了一声,在椅子上的男人醒过来之前,又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了桌面上震动的手机。他轻度近视,放假没戴隐形眼镜,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亮着,分明是在提醒他,倒计时已经结束将近五分钟了。

他暗叫不妙,果不其然,椅子上恍若尸体的人慢悠悠抬起头来,冰冷的灰色的眼眸转向他,嘴皮子一碰,不说正事,先开始找茬。

“二十分钟,你迟到了。”

男人站起身来,一手握着自己吊了不知道多久的脖颈胡乱地揉,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带了些力道,手背青筋浮现。要不是掐的是自己脖子,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得以为这是什么暴行现场。

揉着揉着,他像是难受了似的,精致俊美的脸孔上带着烦躁,本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更是显得危险。

“如果来不及,你完全可以告诉我半小时后到,而不是骗我说二十分钟,又不能做到。”

周清深呼吸,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以他的现状来说,涨工资和发奖金是多么重要的无法放弃的事情。

他要还房贷,还得看病,就算放弃治疗,也要买块墓地,还得想办法给家里人留下足够多的钱,所以他必须忍耐秦邺这个神经病。

做好了心里建设,周清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抱歉。”

秦邺点点头,大概是起床气作祟,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也说不上是对周清的态度满意还是不满意。他赤脚朝着衣柜走去,六开门的衣柜,被他全部打开,然后他后退半步,“晚上有个宴会,帮我挑一身衣服。”

说完他就跌进了柔软的漆黑的大床里。

周清差点要失去表情控制能力,情绪已经在爆发边缘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被查出绝症的一小时内收到了总裁的召唤,居然只是让过来给挑衣服。虽然他已经接手这个工作有两年了,但此时他无比想要提醒秦邺,这他妈是生活助理的职责范畴。

他很想发作,最后是想到了房贷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才咬着后槽牙冲秦邺露出个笑来,“好的,秦总。”

问清楚了晚上的宴会性质,周清从衣柜中挑出来一套铁灰色的西装套装。他给配了腕表、袖扣和领带,最后拎着衣服去了休息室角落的熨烫板,把本就服帖的衣料打理得更为完美无缺了。

这整个过程,秦邺就趴在床上看着周清。他一肘支着下颌,眼皮子微微耷拉着,视线里只余下周清那双不停在摆弄自己衣服的手。他想了想,又开口,这次语气缓和不少,“你跟我一起去。”

当然了,仍旧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周清不想去。

一来他生病了,虽然已经是末期,可人总是这样,查出自己有问题,就算心知严重,也还是徒劳地想要做一些试图改变结果的事情。

二来今晚秦邺要参加的宴会是很私人的性质,其间不会有任何拓展业务的机会,他实在没必要去。

但他能跟老板说“不去”吗?他不能。

于是哪怕要怄死了,周清还是冲秦邺挤出个笑来,“好的,秦总。”

在周清的原计划中,这个周六应该是他难得的私人时间,他可以在体检过后根据检查结果好坏另作安排,但无论如何,回辉业都是他没想过的。

所以他穿了一身休闲装。

要跟总裁去宴会,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肯定过不了关,于是颔首道:“我先回去换身……”

“没事。”秦邺眼皮子抬起来,视线上上下下把周清打量了个遍,“直接去原育林那里,之前给你定了一身,正好今天拿。”

原育林是秦邺一直用的正装设计师,周清知道原育林审美很好,手艺更好,问题是他从来没去原育林那里量过尺寸。

像是知道周清的顾虑,秦邺慢悠悠地,随意编了个借口,“我让人去你常去的店里拿了尺寸。”

虽然不明白总裁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但这样一来,周清便只有照做了。

两个人换了衣服,又顺便让原育林工作室里的助手弄了头发,出来便上了开往秦家老宅的车。

司机跟了秦邺近八年,等到秦邺和周清坐进后座,主动将挡板升了起来。

周清瞥眼看秦邺眼底下的乌青,斟酌着开口,“要不要叫个化妆师遮遮?”

“不用。”秦邺勾了下唇角,像是想要假笑,结果笑得比假笑还假,“万一我看起来精神状况很好,才是完蛋了。”

这次的晚宴是秦邺的父亲秦景旭牵头举办的,周清跟了秦邺五年,也只见过秦景旭寥寥数面。他知道秦邺和秦景旭不太对付,但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父子俩不对付到这个地步了。

而就是因为这样,周清就更困惑了。关于秦邺要带他来参加宴会的原因,他是一点门道都摸不着。

很快,司机将车驶进了秦家庄园。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戴着耳麦在指引分派停车位,周清第一次来这里,偏头看着偌大的古朴典雅的院子,像是刘奶奶进了大观园,“好漂亮……”

秦邺听见了,当即眉头一跳,眼里露出点嫌恶来,“漂亮什么?”

没想到这一点也会被呛,周清张了张嘴巴,差点要怀疑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夸奖的话。他为难,又想要忍气吞声,可一转眼,发现秦邺好像真的在等他回答。

那双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是真的想知道他觉得这院子到底哪儿漂亮。

他不太敢说话了,但又被那眼神催促逼迫着,最后开口时竟然有些结巴,“很、院子很大……”

“大就漂亮了?”秦邺睁了睁眼睛,是真的因为周清给出的答案而惊讶了。他想了想,毫不客气地道:“等到下雪,被按在院子里跪半晚上的时候,你会觉得更大。”

反应过来秦邺话里的意思,周清差点要失声了。他想起来秦邺是有个妹妹的,开了个公司在国外做软件开发,于是试探着问:“你家……是不是重女轻男啊?”

秦邺扯了扯唇角,“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家男女平等。”

不等周清呼出一口长气,秦邺又笑得很狰狞地补充,“所以我妹跟我一起跪。”

周清:……

总觉得自己像是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豪门秘辛,周清快要忘了自己胃癌晚期的事情。他跟着秦邺下车,前面的人身高腿长,走路又风风火火,他是小跑几步跟上了,才忍不住追问:“为什么啊?”

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秦邺根本不想往宅子里走。他绕到侧边,借着开得正好的大马士革玫瑰的掩护点了支烟,吸一口,眯起眼睛回忆,“为什么啊……那原因可就多了去了。”

“没拿到第一,没顾好自己的身体,在他的合作伙伴面前表现不佳……”

说着说着话音一顿,秦邺轻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瓣,讷讷道:“其实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呢。”

“他是大家长嘛,不趁着还能干的时候立威,老了不中用了,被儿子女儿爬到头顶怎么办?”

周清叹气,随着年岁渐长,他越发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说得实在。

“叹个屁的气,福气都被叹没了,怪不得你穷。”

周清:……

他不好意思说,有时候他很希望秦邺是个哑巴。毕竟秦邺长得好,只凭那张皮相,是很能迷惑人的。

可很糟糕,这家伙迷惑人的皮相配了张能气得人把他捂死的嘴。

是哑巴多完美啊,漂亮哑巴,多惹人喜欢。

周清一边琢磨此处能不能用上“人无完人”这个词,一边跟在秦邺身边往宅子里面走。

他走进宴会厅,发现今晚果然是私人宴会,私人到里面随便拎两个宾客往门口一站,被拍了都得上新闻引人揣测这俩人怎么扎堆了的程度。

他跟在秦邺身边,自然是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可秦邺浑然不觉,直接带着他走进里间休息室。

门开了又关,周清回头,看见有个跟秦邺长了有几分像的年轻女人,已经杵在屋里抽烟了。

秦邺:“不是想看一眼?看呗。”

周清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秦邺这话是对屋子里的女人说的。他意识到秦邺带自己过来多半就是来见这个女人,可其中缘由依旧摸不着。

他只能任由女人用比秦邺更锐利却也更有生气的视线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吸了口烟,点点头。

“好,挺好的……我从来不怀疑你的眼光。”

被打量的时间,周清也没闲着。他面上装得不动声色,但实际已经猜到了这就是秦邺的妹妹,秦黍。

秦邺和秦黍,俩人往那一杵,旁人就能从那两双灰色的冰冷的眼眸看出来这是兄妹。

但和浑身都冷的秦邺不同,秦黍的穿着打扮要更为热烈。在今天这种每个人的穿着都力求保守不出错的场合,她穿了一条暗红色的鱼尾裙,拥着一条漆黑的羊绒披肩。

说话的功夫稍稍侧过身,动作引得裙摆晃动,像是流淌的陈腐的血。

现下兄妹两个杵在一起抽烟,周清颇有些无所适从。他想退出去,可又觉得外面那种场合更加无力招架。

正是无措的时候,秦黍突然抬脚踹了她哥一下,“你平时也这样把人晾着?”

“啊?啊……”

秦邺迷茫,转头看向周清,看那伸手的动作像是想要摸烟盒,“来一根?”

周清还没说话,秦黍已经忍无可忍,抡起手包砸在了秦邺背上。

“老子就知道,秦家没一个人点了这技能。”

虽然不知道秦黍说的是什么技能,但周清眨了眨眼睛,看向秦黍的眼神很带了些崇拜。

不愧是兄妹啊,轻轻松松就做了他这五年最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要是他手边有台笔记本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递给秦黍。要知道过去无数次加班加到疯魔的时候,他都幻想着自己能一笔记本拍在秦邺脑门儿上。

哎,真希望秦黍能帮他完成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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