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祈与他相熟,遂放软语气哄她:“贺兄不过是玩笑惯了,断不会存心欺负人。”
贺之章自己也未料到,自己一时无意之举,又险些将小公主吓哭了……
“比阿姐养的兔子还胆小……”错愕过后,他微拧着眉,冲陆宴祈道:“日后真该多带公主出来走动,要能学得我几分胆识,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她?”
这话听得卫怜脸颊微微涨红,便是泥人也生出了几分火气。她手指攥紧袖口,鼓起勇气抬头辩驳:“我、我觉得我这样挺好,像你这般天不怕地不怕……反而古怪得很!”
说罢,她耳根都气红了,扭过头去不看他。
卫怜嗓音生得绵软,一句话说完,落在贺之章耳里同猫儿叫唤也差不多。他还欲再说,便被陆宴祈含笑截住话头:“贺小姐呢?”
贺知章无奈朝着凉风台上一扬下颌:“三殿下与四殿下正率新臣曲水流觞,阿姐想来是去上头观礼了。”
陆宴祈一时哑然,他本是托贺令仪来接卫怜的,谁知她倒好……
再听旁人提及卫璟,卫怜眼睫一颤,指尖也不自觉蜷起,垂眸盯着自己的绣鞋。
“我让人请她过来作陪。”陆宴祈只当她是局促,趁贺之章转头张望,指尖极快地滑过她的手,压低嗓音道:“稍后去泛舟可好?”
二人广袖交叠着,这隐秘触碰也不过牵起几道涟漪般的浅痕。卫怜耳尖却已红透,点了点头。
她在宫宴上见过贺令仪,印象中贺小姐身段丰腴,性情娇憨,不失为一个美人。
直至卫怜被陆宴祈引上画舫坐定,贺令仪才攥着裙裾姗姗而来,粉面微湿,神色瞧着有几分不大好。
贺之章一见便笑了:“阿姐在凉风台碰了钉子?”
“酒都堵不住你这张嘴!”贺令仪睨他一眼,看向桌上的杯盏,语带不快。
姐弟二人与友人张罗着叶子戏,陆宴祈总算寻着机会,侧身靠近卫怜,用仅容二人能听清的声量低唤:“阿怜"。
春色融融,映着少年眉目灼灼,笑起来时,右颊便陷出个深浓的酒窝,抬手比了比:“你长高了这么多。”
饶是如此,仍要矮他一个头。
卫怜抬眼瞧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只觉陆宴祈处处都不同了……她说不出所以然来,可横看竖看,却又觉得处处都好。
本想问他在军中可曾受伤?然而此刻他分明神采飞扬,又坐在自己身边了。
湖风挟着几丝潮湿水汽,丝竹之声时隐时现,她满腹柔软的心事,便在这片春风里浮浮荡荡。
待她细声讲过檀木簪磕损的事,陆宴祈忍俊不禁:“这等小事怎好劳烦四殿下?改日我再送你一支。”
卫怜忍不住也弯了唇角,轻轻点头。
陆宴祈凝望着她的笑脸:“待我父亲端午后回来,便去礼部递——”
“陆兄!”另一头陡然传来呼喊。
画舫之上,终究不是叙话之地。陆宴祈无奈地摇了摇头,卫怜不便追问,心口却像被方才那话给烫了一下,微微发热。
她很快也被拉入桌边,与众人围坐着打叶子戏。
卫怜技艺平平,牌运又比旁人差些,第三轮便败下阵来。见陆宴祈亲自斟来青梅酿,她迟疑道:“我……不会饮酒……”
陆宴祈不过斟了浅浅半盏,闻言笑了笑,瞧着也并无劝酒之意。
倒是贺令仪杏眼圆睁,讶然不已:“公主竟不饮酒?那岂非好些宴会都失了趣味?再说这梅酿清甜得很,并不醉人呀……”
众人目光齐齐投来,有好奇的打量,亦有含笑的注视,卫怜却愈发局促不安了。
她下意识望向陆宴祈,不觉咬住了下唇。
——
依太液池而筑的凉风台上,正是酒香氤氲。
席间流觞曲沼,纸笔闲搁,白玉杯顺流而下,已是第三回泊于屏风前了。
屏风后,卫璟朗声大笑,目光若有似无扫向案几另一侧。
卫琢垂首跪坐,提笔蘸墨,待狼毫饱尝了墨汁,略一沉吟,数行墨迹便跃然纸上,而后敛袖将诗稿递与侍者。
“玉尺量春分曲水……默问东风第几巡……当真是神来之笔!”
“三殿下此等绝句,堪称今日魁首!”
满殿赞叹不绝于耳,那诗稿在众人手里品评鉴赏,最终又回到卫璟案前。
他漫不经心接过,扫了一眼始终沉静如水,甚至称得上过分温顺的卫琢,忽觉这场酒宴索然无味。
卫璟离席后,酒盏再度停驻于屏风前。
卫琢含笑举杯:“我不擅诗词之道,便以酒代诗,不献拙了。”
正在内殿更衣的卫璟动作一滞,方才纸上风骨峻峭的字迹又浮现在眼前,胸中烦闷之气更盛。
这些年,卫琢常替他代拟文书,接办繁冗杂务,从无半句微词。身为兄弟,卫璟明面上也维持着兄友弟恭,免得平白落人口实。
然而赵美人那夜一句“殿下这位四弟愈发出息”,连日以来,竟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前些时日,太史令进言称紫薇星现乃立储吉兆,父皇却未置可否。
莫不是……疑心生暗鬼?
天光筛入殿中,卫璟循光望去,只觉那明晃晃的亮色分外碍眼。烦躁之下,他猛地挥袖扫落垂帘,打得缀珠好一阵哗啦乱响。
——
一直等到卫璟走了,卫琢才起身离席。
凉风送爽,也吹去衣袖上浸染的酒气。行至朱栏,他目光无意掠过太液池某处,步伐随之一滞。
湖水碧波千顷,华美的画舫正载着满船春色,悠悠荡漾。舟中人影绰绰,而卫琢的视线,却一眼便落在了那道本不该出现于此的身影上。
卫怜一身樱粉薄衫,鹅黄裙裾,长发挽起,身子软软倚在小案上,好一会儿了,仍是一动未动。
凉风台毕竟在高处,目力再好,也辨不清她脸上神情。倒是妹妹身侧那男子……看得卫琢微眯起了眼眸。
“四殿下这便要走了吗?宴席未散……”一位熟识的官员恰好出来透气,见他凭栏而立,笑着拱手相邀。
“改日再叙。”卫琢微微一笑,温和如常:“眼下实是另有要务,容我先失陪了。”
[奶茶]诗是随便乱写的,请莫要考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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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半为怜春半恼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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