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殷祝发出了一声呆滞的疑问。
等反应过来宗策的意思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转绿,跟路口坏掉的信号灯似的。
“你你你你想什么呢!朕没有那个癖好!”
宗策:“策没有阻拦陛下的意思。”
“只是从陛下那日的反应来看,除非是习武多年的成年男性,否则,”他犹豫了一下,委婉道,“恐怕是拦不住陛下。”
“…………”
这、这倒也是个问题。
见殷祝不说话了,宗策主动问道:“太医可有说过,陛下每次药瘾发作的间隔时日是多长?”
殷祝扶额郁悴。
“如果按时吃药缓解,大概,二十日左右吧。”
宗策点点头:“晖城离新都不远,一日之内快马便可来回。”
殷祝:“…………”
偶像这意思,难道是想一边布防一边打仗一边抽空从前线赶回来艹他吗?
宗策看他表情不对,提出了第二个解决办法:“或者,策可以替陛下在军中举荐几名年轻的俊朗后生……”
他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巴。
因为殷祝的神情实在是太狰狞了,一副像是下一秒要找块豆腐撞死的表情——满身大汉是吧?这TM是什么花.市展开!
“就按前一种办吧。”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内部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痛苦和欢愉。
甚至只要一想到,赋予他这份激烈体验的人就坐在身边,火热身躯触手可及,大脑的某个区域便应激似的泛起了食髓知味的雀跃,连一时半刻的缓冲都没有。
欲.望和后知后觉的羞耻心一并涌上心头,殷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软白玉似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男人,真是可悲的下半.身动物。
但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快醒醒,那可是你干爹啊!!!
幸好殷祝及时悬崖勒马,警醒过来。
忽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勉强打起精神问道:“这么做,会妨碍你前线作战吗?”
宗策摇摇头。
“此次作战在于守城布防,我方不会主动出击。”他说,平淡的语气中流露出骨子里的笃定,“除非王太子那边先按捺不住。”
殷祝顿时乐了,心想偶像这第六感还真挺准的。
历史上,北屹王太子克勤确实没忍住,被宗策抓住了一个大大的破绽,打得哭爹喊娘。
他也算倒霉,本想着挑个软柿子捏一捏,向国中贵族们秀秀肌肉,谁知道,却碰上了宗策这个硬茬子。
在朝廷几乎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宗策将整个晖城布防得积水不漏,克勤在城外率军攻城,硬是拖了三个月没攻下来。
气得他头脑发热,独自骑马到城下叫阵,被宗策在城头一箭射.中肩膀,坠下马来,险些丧命。
宗策抓住时机,亲自率百人轻骑出城反攻,屹人军队群龙无首,猝不及防之下大溃而逃。
若不是克勤的亲兵拼死将他们的王太子护住,恐怕北屹、甚至从那以后的整个历史都得改写。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
后来宗策又乘胜追击,联合山河十四郡的夏人一同作战,短短半年时间,一口气夺回四座城池。
消息传回大夏境内,举国欢腾。
然后尹昇和朝堂上的一群老毕登们就站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摘桃子,还劝宗策别打啦,你看连屹人都说了,有事好商量,打仗多费钱呀,咱们还是坐下来谈谈吧。
宗策就这样领了个待命的旨意,被他们撤下了前线。
回家一待就是三年。
三年时间,风云变幻,无论宗策怎么上书,苦口婆心劝朝廷屹人狡猾,撤他可以,但万万不可轻易撤军,刚打下的城池根基不稳、需要派有为之士治理等等,朝廷统统置若罔闻。
甚至还有大臣参他居心拨测,因为山河十四郡本就是夏家祖地,宗策说这话明显是不把大夏祖宗放在眼里。
却根本没想过,几十年的易主,几乎是三代人的轮回,什么狗屁祖宗,都不如衣食父母来得重要。
在北屹多年的统治下,不过三代,便出现了汉儿尽作北屹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的景象。*
宗策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警醒,认为屹人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果不其然,和谈扯皮还没结束,北屹就又派军南下,里应外合,一口气攻下了五座城池。
其中,也包括宗策苦苦坚守了三月的晖城。
克勤入驻晖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手下士卒屠城。
史书记载,宗策在新都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家中耕田,“惊闻噩耗,策弃锄,掩面坐于垄上,三日间水米未进。”
殷祝心想要是换了自己,估计闯进皇宫刀了尹昇的心都有。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就该知道治理天下比打天下更难,人家北屹明摆着想换掉宗策拖延时间反击,大夏朝廷这帮人究竟是蠢呢,还是又蠢又坏又自私呢?
“陛下。”
可能是他发呆时间太久了,竟没注意到宗策是何时起身靠近的。
等殷祝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时,宗策已经躬下身,骨节粗大的手掌按在了他身侧的桌案上,指尖微微泛白,手背青筋浮凸。
呼吸声却仍平稳悠长。
宗策用那双沉渊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望着殷祝。
“…………”
这是一个很有侵略性的姿势。
若是换做一般人,恐怕此时早已脸红心跳了。
还好,殷祝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佯装镇定地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靠太近。”
一张口他就知道坏了。
哪家皇帝对臣子用这么弱气的语调讲话?听着简直像是夜半耳鬓厮磨时的调.情。
快支棱起来啊,想个祈使句!
然而此刻殷祝大脑一片空白,差点连拼音都要一并还给小学语文老师,更别提什么见鬼的祈使句了。
宗策似乎并不在意殷祝表情的异样。
或者说,这就是他本来想要达到的效果。
“无需他人,策自会尽力满足陛下的一切要求。”
他用一种柔和低缓的嗓音娓娓说道。
干燥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住殷祝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的触感,带着若即若离的暧昧情愫。
“——所以陛下,若边境战事有变,可否允策自行判断局势,调兵出击?”
殷祝听得晕晕乎乎,耳朵发烫,一对招子像是黏在了那张冷峻面孔上,眼珠子半天都不带转的。
偶像在说什么?
这声音真帅。
啊不,是这张脸长得真好听啊。
室内温暖,宗策的鬓角渗出些微汗水。
光洁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对斜飞入鬓的浓黑剑眉,和一双聚精会神的精亮眼眸。
干燥的薄唇紧抿着,唇角锋利向下。
殷祝还清晰记得它落在脊背上的触感,是从骨子里泛起的酥麻痒意。
宗策见他许久不答,以为殷祝不愿答应,睫毛轻颤了一下,垂眸露出落寞的神情,指尖也蜷缩回去。
然后就被殷祝一把抓住了。
“……当然可以,”他傻笑起来,“朕都答应,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谢陛下恩典,策感激不尽。”
宗策怔了怔,立刻抽手后撤。
飞速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方才克制有礼地道谢。
殷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背终于渐渐放松。
但他又有些莫名的怅然。坐在座位上,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他把这归结为一次性和偶像说了太多话导致的。
嗯,下次果然还是要高冷一点。
干爹别看长相年轻,但骨子里估计比他爹的作风还要老派。
殷祝觉得,他应该会喜欢那种踏实话少、埋头苦干的年轻人。
等上了年纪,说不定就跟他们小区里那些退休老头儿一样,每天踩着双人字拖,左手盘着个麻麻赖赖的串儿,右手拎着笼喳喳乱蹦的鸟儿,在街边精神抖擞地跟熟人招呼“哩厚,呷茶未啊?”
殷祝被自己这个念头逗乐了,甚至还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历史上,宗策一共才活了三十多岁。
甚至还没有到英雄白头的年纪。
“既然陛下无事,策便告退了。”
宗策比起先前也大胆了不少。
眼见着殷祝又开始盯着他傻笑,一副呆头呆脑不堪入目的模样,达到目的的他果断选择告辞,不再浪费时间。
殷祝下意识道:“要不要留下吃顿晚饭?我叫厨子给你煲点靓汤,大补喔。”
说完他立刻捂住嘴巴。
不妙,差点真以为在和老爹寒暄了。
宗策:“……不必了,策身体很好。”
殷祝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只好放他走。
宗策临出门前,他又忍不住叫住对方:“等到了晖城,万事小心,要是有什么缺的就只管开口,只要别太过分,朕都给你兜着。”
背对着他的男人脚步一顿。
窗外余霞成绮,残阳透过窗纸洒满室内,在墙上信笔涂就成火焰般滚烫热烈的绛红。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成冰。
“宗将军,旗开得胜。”殷祝说。
宗策微微侧身,高大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看不见表情的剪影沉鸷而厚重。
许久后,他沉默地点了一下头,推门出去了。
殷祝:偶像你个浓眉大眼的……朕还就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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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唐·司空图《河湟有感》,有修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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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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