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没事吧?”

宗略关切地问道,递给宋千帆一张帕子。

“没事,没事,”宋千帆顶着殷祝杀人的视线,胡乱用帕子擦干身上的水渍,含含糊糊地解释道,“刚才不小心呛到了,你们继续,别管我,就当我不存在就好。”

他吸了吸鼻子,冲宗略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宗略:“…………”

宋兄这人哪都好,就是人有些古里古怪。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算了,宋兄也不是第一回在他面前这样了。

难怪上次兄长特意写信回来,还跟他说不必担心,宋兄与他相交肯定不是别有用心,这位的坏心眼和心眼一起都被堵死了。

兄长信里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不牵扯上王家,或是宋兄妻子和老丈人的事情,聊旁的都没关系,他在新都遇到什么困惑难题,也都可以找宋兄商量。

宗略也因此彻底放下了对宋千帆的戒心。

宗策很少会对人明确表达出欣赏,他相信兄长的判断。

虽然兄长的原话是:宋千帆外表看着怂,内在也表里如一,尽管很有才华为人也还算正直,奈何好逸恶劳还惧内。

像这种人,只有在被逼到退无可退之时才会隐忍爆发。

所以不需担心被他算计,大可以深交。

各种想法在宗略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表面上,他只是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面上毫无任何异样。

宗略转回原先的话题,问道:“关于我兄长的事情,殷兄问的是哪方面?”

“什么都行,”殷祝笑起来,冲他挤挤眼睛,“当然,要是有什么桃色佚闻就更好了。宗将军年轻英武,这附近应该有不少女儿家芳心暗许吧?”

他心想难得来一趟宗府,偶像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宋千帆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还是来了!

他拼命给宗略使眼色,试图让这位年轻人知道,你哥的大好前程甚至身家性命,如今都全凭你一句话定生死了。

快快住口,莫要多嘴——

宗略浑然不觉友人的崩溃,还在认真思索着。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道:

“硬要说的话,好像还真有那么一位。”

“是谁?”

殷祝精神一振,立马好奇追问道。

宗略刚要回答,突然被一道脆响打断。

两人循声望去,发现是宋千帆手抖摔了茶碗。

“气力不济,”他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抱歉。”

刚要喊人进来收拾,宗略就阻止了他:“不必,我来。”

“怎么能让你来,还是我……”

宋千帆的声音戛然而止。

殷祝屏住呼吸,看到宗略只是轻扣了一下轮椅扶手上的某处,那张赭红的薄毯下便游出一条手腕粗细的木蛇来。

木蛇的关节游动丝滑,三角形的舌头一下咬住那枚豁口的茶碗,回身抬首,轻轻将茶碗放在了宗略的掌心。

“这是何物?”宋千帆骇然。

“家父小时候和略一起做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宗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了拍蛇头,“只能干些衔物的小事。”

殷祝注意到木蛇的尾部还连接在轮椅上,方才它的游动也是由宗略在扶手上操纵的,一颗心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吓他一跳,还以为大夏连机械臂都发明出来了。

不过,它虽然与现代机械还有很大差距,但这机关也足够精妙了,光是能控制木蛇关节灵活游动,就足以令人惊叹。

他和宋千帆一个半蹲一个弯腰,凑到轮椅前,在宗略哭笑不得的注视下研究了半天这木蛇。

“了不起,”殷祝啧啧赞叹道,“令尊真是了不起,这是你几岁时同他一同做的?”

宗略目光微微暗淡,但还是温声答道:“十三岁。”

“宗将军也会吗?”

“兄长不好此道,但也懂一些。”

殷祝了然。

看来神机营能诞生,也少不了宗略在背后的贡献。

只是不知为何史书对他的记载很少,难道是因为宗策的光环太过耀眼?

历史上宗略最出名的,除了他帮他哥还房贷外,就只有大夏新都被北屹大军攻破时,他携宗府老仆一同自尽于室的记载。

在古代,一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还是亡国将领唯一的胞弟,想也知道,北屹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要么折辱,要么招安。

选前者对不起自己,选后者对不起兄长。

更对不起千千万随兄长一同并肩作战的袍泽兄弟。

所以在兄长死去的那一天,摆在宗略面前的,就仅剩下一条绝路了。

在城破亡国的无数悲怆呼喊声中,宗略死的也悄无声息,就和他生时一样,只在史书上留下寥寥一笔。

甚至连死因都是不祥。

“看来你那十万两银子有花处了,”殷祝扭头对宋千帆说,“新都工坊众多,我看宗小弟很合适当个理论指导,也算子承父业。怎么样?”

宗略愣住了。

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宋千帆,看到友人朝他展露了一个笑容:“在下也觉得,这主意很妙。”

“可是我……”

宗略神情惶然,下意识想要拒绝。

殷祝打断他:“宗将军年纪轻轻就深得陛下信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宗小弟,你难道不想助你的兄长一臂之力吗?”

宗略垂下头,盯着自己腿上的赭红薄毯,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兄长之前也和我讲过,说希望我能不惧惮世人眼光,堂堂正正做出一番事业来,有什么困难,他都可以替我想办法解决。”宗略轻声道,“可我着实不想他再替我多费心了。”

“那岂不是正好?”

殷祝:“我们两个都是你哥的朋友,再靠谱不过的人。现在你跟着我们干事,先瞒着你哥,干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干不成的话,就当无事发生,你也不亏。”

宗略显然心动了。

但他很谨慎,并未立刻答应,而是先问道:

“殷兄名下有工坊?不知可否抽空带略一观。”

他苦笑着拍了拍毯子:“略这双腿,就是因工坊火.药保管不当,意外导致的残疾。”

随即宗略又正色道:“不瞒两位,家父曾留下一些图纸,非顶尖工坊不能制作,其精妙程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出错,后果不堪想象。”

“好说。”

殷祝满口答应,和宗略定下新年后一起去参观工坊的约定。

离开宗府后,宋千帆沉默地和他一同坐上马车。

殷祝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就别憋着了。”

宋千帆:“陛下为何如此信任宗家兄弟?”

殷祝拨弄了一下车帘,“朕不信你看不出来他们的品行,你似乎对朕信重宗家兄弟很有意见?”

“臣不敢,只是好奇一问。”

宋千帆抿了抿唇,轻声道:“这段时日,陛下变了不少。”

“唔,人都是会变的。”

“是因为宗将军吗?”

“胆子大了不少,都敢主动向朕提问了,”殷祝随意望着窗外,勾了勾唇角,“这背后的原因,你就不用考虑了,反正也考虑不清楚。你只要想想,该如何完成朕交托给你的任务就行。”

宋千帆:“臣已经放出消息了,新年之后,各地的富商都会云集新都……陛下?”

他注意到殷祝脸上的神情不对。

殷祝暂时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

他掀起一角车帘,视线紧盯着街角一个伪装成行脚商的高大汉子。

那人正要将一枚锦囊交给对面的僧人,暗红的汗巾下方坠着一枚铜制的圆形腰牌,形状制式都十分熟悉。

殷祝曾不止一次地见过它。

宗策的腰间,就别着这样一枚铜牌。

此乃宿卫禁军腰牌。

宫中对此有严格规定,禁军值守时,必须配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与借予者罪同。

那人很警觉,殷祝才盯着他看了两秒,便立刻回头探查。

但殷祝早已眼疾手快地把帘子放下。

他心脏跳得很快,长吁一口气,坐回了马车内。

除宋千帆和苏成德外,他今日的出行没告诉任何人。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安排了一名身量相似的暗卫坐在书房屏风后,替他看了一下午的书。

所以……

本该值守宫中的禁军,却出现在大街上,伪装身份与僧人进行交接物品,这事儿怎么想都带着一股浓浓阴谋的味道。

尹昇这皇帝当得荒唐,想他死的人从来不少。

宗策于兴和七年去世,从天佑到兴和年间,不过短短十一载。但尹昇遭遇过的刺杀,光是记载在史书上的,就足足有二十几起。

遗憾的是自古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狗皇帝实在命大,每一次都活下来了。

但殷祝可不敢赌自己有这样的狗屎运。

毕竟蝴蝶效应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如果事情真和他想的一样,那就糟糕了。

如今他在明敌在暗,换做是一般刺客倒还好,但能入选皇家宿卫的,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良家子,比如他干爹。

出身良好,俸禄待遇也足够优厚,就这样还能被策反,只能说幕后之人颇有财资实力;但如果是从审核阶段就被动了手脚……

殷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靠在颠簸的车厢上,思索了一会儿,闭目开口道:

“宋千帆。”

“臣在。”

“云雷纹腰牌,是哪一宫的宿卫?”

宋千帆不假思索道:“应是太后宫中。”

殷祝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坐直身体。

要死。

他怎么把景阳太后给忘了!

因为祁王上辈子死太早,没机会联合太后搞事[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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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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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昼眠梦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