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①⑤

我姓陆,陆邵,将门之后,满门忠烈,到我这一辈却谋逆了,不知道以后到了地下,祖宗们会不会拿着鞭子争着过来抽我。

想了想,要不然我在死之前,先给自己发个丹书铁券吧,免得百年之后真下地府了,又被抽嘎一遍。

开玩笑的,我相信我的祖宗一定通情达理。

真抽了也没事,我从小习惯了被祖父或者我爹拿着家法伺候。

唉,说起来,我祖父乃护国大将军陆截寇,陆家满门忠良,边境五成军权在手,朝中武官无不以陆家为首。

这么说来,我也勉强算是京城贵公子的出身吧?

但是,我不像表姐,出身王室,自幼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无不精通,擅长大乐;也不像大哥,温文尔雅,素有京都第一公子的美誉。

父亲母亲对我也比较纵容,我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很小的时候还真浪过一段时间,上山套鸟,下水抓鱼,泥里抓泥鳅之类的,我都偷偷溜出去玩过。

我还抓过野货,偷偷到集市上去卖。

虽然只卖了几文钱。

在大哥病逝之前,我一直轻轻松松地过着我的浪荡子的日子,好不快活。

①⑥

我不知道大哥是得了什么病而死,只知道祖父说他是为了陆家而死的。

陆家一向家大业大,大权在握,上位者忌惮,所以大哥名声越好,上位者越是警惕,大哥越是才华出众,上面的人越是要他不得翻身。

其实我早该想到,那几年圣上对陆家也时有打压。

明帝膝下三子一女,其女素以貌美艳名闻遐迩,母家姓陆,我祖父对她宠爱至极。

前年,匈奴南下,三王子颌勒求娶长公主。夷人欺我朝武将参差,未料长公主戎装出,骑射之术冠群英,箭矢百步穿杨,与颌勒王子势均力敌。

帝欲许长公主为匈奴妻,然贼宦把持朝政,不许,此事遂僵。

后又闻颌勒夜闯长公主殿,出言不逊,被长公主持刀削去一截鼻梁。遂罢求亲之事,匈奴南下发兵。

陆家将领连夜急赴北境,统十万雄师,力抗二十万匈奴铁骑。

我军英勇无比,用兵如神,终获大胜。

最后一战,祖父与父皆阵亡沙场,我大胜匈奴贼子,坑杀数万不降之敌。

是夜,我悲痛至极,请奏扶棺回京,被圣上痛批,

遂罢。

①⑦

所以说起来,我被丢上沙场奔命之前,都在混日子过,也不太喜欢读书,看见字就觉得头大如斗。

真的上了战场之后也开始看书,但是还是很讨厌看那种文绉绉的绕来绕去的让人头大的书。

很不巧,奏折写得就很想那种我最讨厌的类型。

批奏折让我觉得异常痛苦,好在有江知鹤。有了江知鹤在边上从旁辅助的感觉,如有神助,事半功倍。

民间谣传,权宦江知鹤,容貌色艳,巧言故得君王宠爱,而祸乱朝纲,玩弄权术。

我觉得他分明更像一个贤臣,任劳任怨的那种,有时候还会絮絮叨叨,可能还会被年轻时候的我讨厌。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民间偏偏把江知鹤传成了一个类似于祸国妖妃的形象,除了美貌这一点,别的也没什么相像的地方。

并不妖媚,也不蛊惑人心。

反而大多数时候更像是需要照顾的病弱小猫猫。

每天我都会监督他泡脚。

当然,我会和他一起泡。

①⑧

我这段时间就这样和他一起批奏折,其实也没什么要分的奏折,就是很简单的,他批两摞,我可能批一摞这样子。

我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疯狂的批奏折,感觉就有点像被夫子一起罚抄的两个倒霉蛋。

其实有一点好笑。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在他的卧室里面批阅的,有些不懂的问题,我还会询问江知鹤。简单的来说,就是他没有老师的名号,但是我却希望,他向我履行作为老师的职责。

我感觉此刻我变成了一个压榨臣子的皇帝。

唉。

真他娘的批不完啊。

①⑨

我发现,这些奏折很多都是一些无效的废话,只是白白的在那边消耗我宝贵的睡眠时间。

一大半都是问安,都是一些废话。

有用的奏折大概只有十分之一吧。

还有一些是要请封的,大多数都在替我的姑姑请封,可能是因为我陆家死得就没剩几个了,所以用来讨好陆氏的方法有点过于单一了。

有一些比较夸张的思路居然是请封我的姑姑为太后。

我一边咬着笔杆一边思考,是不是我一开始把不服的文成武将下狱的行为有点过激了,怎么感觉把他们吓得神经都有点错乱了。

想了想,我又开始在那边无意识的转笔。

江知鹤突然看向我。

我一愣,看着他桌子上和衣袖上的墨点,突然意识到我一不小心把笔上的墨水给甩到他身上了。

我还以为我已经用干了呢。

低头一看,原来我身上也是被我甩到的墨水。

我刚想为自己狡辩两句,他就无奈的放下笔,脸上露出像是对以前在学堂里面,想要抄他作业的那群崽子的,那种,呃,怎么说,比较包容的表情。

江知鹤拿起帕子吸了吸他身上的墨水,又错过来清理我身上的墨水,声线柔和地问我:“陛下遇到何事了,臣不知可否为陛下解忧?”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母亲已经病逝,我也并不打算封一个太后。

但是我想,这毕竟是他少有的向我搭话的几次,总不能我尴尬的说没有,然后他尴尬的说没事吧?

那也太尴尬了。

一个贤明的君主,怎么能让臣子尴尬呢?

于是我随手抓起了一把我没批的奏折,递给他,叹了口气说:“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朕有点累了,劳烦江卿替朕分担一二。”

事实上他批阅的速度大概是我批阅的三倍速,平常都是他已经批完了今日份的奏折,而我还在挑灯夜战,并且获得江知鹤的指点。

他似乎有些忍俊不禁,自然而然地接过去,打开第一份奏折却突然一收嘴角,也不笑了。

我略表疑惑,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突然顿悟了。

哦,原来是写江知鹤的。

忘记说了,那些我觉得都是废话的奏折里头有至少三分之一都在骂江知鹤。

看来江知鹤的同事关系处得很一般啊。

就像我爹那跟石头一样的性子一样,我爹的同事关系也处得很一般,因为这事儿,据说他没少被我的祖父骂。

②①

我转过身,凑过去瞅瞅。

别说,果然是文臣,文采还是不错的。

“臣闻权宦蒙蔽圣听,媚上欺下,祸国殃民。臣不胜愤懑,谨以此疏陈情。

众人皆知,权宦之奸,昭然若揭。其蒙蔽圣听,使陛下视听混淆,忠奸莫辨。媚上之行,卑劣无耻,使陛下宠信于他,而疏远忠良。欺下之举,毒如蛇蝎,必使百姓苦不堪言,而国家必然动荡不安。

陛下若能明察秋毫,破除奸人之计,则国家幸甚,百姓幸甚。

臣恳请陛下勿为奸人所惑。”

然后我再转过去一点,直接对上了江知鹤幽深的眼神。

求生欲极强的我脑袋灵光一现,立马反应过来:“天地可鉴,这一本奏折,朕真没看过!若是朕知道写的是如此、…不真不实的东西,必然不会给到江卿面前,徒惹江卿伤心。”

江知鹤轻轻地说:“臣并不感到伤心。”

“臣只恐陛下抛弃臣。”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似美人落泪,眉眼含愁,眼中犹犹豫豫泪光闪烁,好不可怜。

我其实严重怀疑他是演的。

所以我为了求证,伸手去探了探他的眼角,当时不知道脑子里面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就把他的泪水,放到我的嘴边,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尝了一下。

咸的,

真的是眼泪。

那一刻我真的,突然觉得不该怀疑他。

我愣愣道:“小时候,朕的母亲说,真的伤心的眼泪,尝起来是很咸的。”

江知鹤的表情一下子差点没绷住,他转过头去缓了缓,才诚实地说:“惟夫妇之亲昵乃尝之。夫若吻其泪,尝有咸味,则或能因此而多得其君之怜惜。”

我:“……”

此刻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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