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⑦③

场面越发不可控,许娇矜还想再拦一回,急忙道:“穆帅,今日大好的日子,怎么……!”

姑父却不再理会许娇矜了,直直地跪到御前来,双手作礼,一双虎一样的瞳炯炯有神,跪下的时候也气势汹汹。

“启禀陛下,这三十车军器只是冰山一角,臣等在北境搜获账本、人证具在,口供也全,

太傅沈长青为北境捐的药材铺子,运往北境的药材线路,实际上便是丘元保暗度陈仓的偷运路线,而其中利益,自称清白的江督公可是与此等贼子五五分成,账本上算得一清二楚!”

江知鹤却道:“穆帅又怎知账本真假。”

姑父冷哼:“是!明面上还有一本假账本,将你这贼人摘得一干二净,然则百密一疏,对账对了四天三夜,账本真假自然知晓。”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宴席上原本喧嚣的氛围瞬间凝固,文武百官面色各异,有的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有的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愕然之下胡说什么;

更有甚者,手中筷子不由自主地滑落,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成为了这一刻唯一的声响。

官员们私底下悄悄相互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魏珂大惊,慌里慌张连忙道:“陛下!怎可因几句莫须有的话就判督公如此重罪啊?”

然则下面立马有声音:

“人证物证具在,又是穆帅检举揭发,贼人不除,难道留着祸乱朝纲吗!”

“是啊是啊!“

……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江知鹤却并不慌张,他坐在原位,用手臂支着下巴看着我。

好似觉得我依旧会维护他,依旧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似乎忘了我说过,这已经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偏偏,江知鹤也掺了一脚。

我没有理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姑父道:“继续说吧。”

姑父正色厉声道:

“奸佞小人当道,竟然还做出此等叛国之举,牵扯人数过众,下至小城县令,上至中央官员,竟然都有参与,一众名单已然在列,只等陛下下令捉拿,以儆效尤!

还请陛下速速做决定,以防贼人逃窜!”

“长宁郡主何在?”我看着许娇矜。

闻言,许娇矜连忙出来,躬身跪在御前:“臣在。”

我冷声吩咐:“限你三日之内,与穆帅理清卷宗,率金吾卫,将一并涉案人员尽数捉拿。”

“是!”许娇矜应下。

“陛下!这幕后贼人之一就在堂上,何不当堂捉拿?”姑父皱眉,嫌恶地睨了江知鹤一眼。

江知鹤闻言却轻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双狐狸眼里神色晦暗,只道:“陛下明鉴。”

他坐在那里,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挑衅与不羁,我平常自然是不觉得他这副姿态有什么冒犯的,

可今日,偏偏在这微妙的瞬间,如同利箭般精准无误地刺中了我的神经,瞬间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有恃无恐,有恃无恐——

江知鹤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算来算去,诸多城府、诸多计谋,连我,或许也不过是他棋局之中的一个黑白之子而已。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江知鹤却偏偏要等到众人皆知了之后,我才是那个最后一个被告知的人。

在他心中,我难道就是那般的任人揉捏,那般的宽容至极到愚蠢的地步吗?

他利用我,从未与我交心,是啊,这并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情,可我偏偏就是怒不可遏,可我偏偏就是在意至极,可我偏偏就是真心错付,显得又蠢又傻!

江知鹤分明有那么多次开口的机会,我们每天有那么多时间待在一起,对他来说是什么?他难道只觉得折磨吗?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缠上来!

……是啊,答案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只是我一直故意不去直视而已。

说什么做人间夫妻,恐怕对江知鹤来说,听着,只会觉得心里发笑吧,还不知他是如何暗暗的嘲笑我愚蠢的真心呢。

我胸腔之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

江知鹤一副置身事外的悠哉模样,完全就是在火上浇油。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汹涌澎湃,但那股怒意却如同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我终是忍不住,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隐怒:“江知鹤。”

闻言,江知鹤显然意识到我愤怒至极,他起身与许娇矜他们一道跪在御前,俯身道:

“陛下息怒。”

“恐怕你不知朕因何而怒。”我冷笑。

周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江知鹤或许未曾料到,我会如此暴怒,他刚想开口说什么,那双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望着我。

我马上打断了他:“朕是该明鉴,不说什么废话了,朕只问你一句,穆帅所言,你认罪否?”

他垂眸轻笑:“陛下心中既然认定臣有罪,那臣又何须辩解,陛下只管下令捉拿,狡兔死,走狗烹,不过如此。”

“你便是如此想的吗?”

我觉得有几分可笑,想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江知鹤,你分明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可你偏偏、可你偏偏就是不识好歹,不知死活,贪婪至此,自食其果!”

我自然是将他斥责了一番,我自认为我说他的每一句都毫无半分冤枉,他确实如此,他就是这样的人,是我一直以来被蒙蔽至今,是我一直以来识人不清,是我从未看清他、从未了解他。

真是做了一件蠢事!

什么狡兔死走狗烹,原来不论发生什么,我和江知鹤之间永远都只能是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我们初遇至今,他算计了多少,他又看我算计了多少,谁说的清楚呢。

我适才说了他两句,却还觉得不足,又道:“江知鹤,安生一点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踩着朕的底线,挑战朕的耐心呢?”

当下众人战战兢兢,无一人敢大声喘气,帝王之怒若是波及到半分,那都是惹的杀身之祸,自然没有不识相的人敢在此时插嘴。

于是当下便只有我和江知鹤在对峙。

闻言,江知鹤跪在地上,腰板却挺的笔直,他抬头直视君颜,质问我道:

“敢问陛下,什么才是安生一点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当陛下脚边的一条摇尾巴的狗吗?”

江知鹤眼角眉梢全是讽刺的意味,

“是,陛下是千古名君,是真龙天子。

可臣,不过是陛下脚边的一条狗,呼之即,挥之即去,这还不够,陛下还要时时敲打、刻刻提防,与陛下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臣觉得心累至极!”

我顿时胸中怒火中烧,如同烈焰般不可遏制,勃然大怒,呵斥道:“江知鹤!”

我右手一把抓过案台上那只雕花精细、盛满琥珀色液体的酒盏,没有丝毫犹豫,我手臂一挥,将那酒杯狠狠掷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奔江知鹤而去。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清脆的破空声,以及那盏在空中旋转、翻转的轨迹,最终,“砰”的一声巨响,酒杯砸到了地面,力道之大,酒盏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溅,酒液洒落一地。

酒液肆意地飞溅开来,带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江知鹤那鲜艳的红衣之上。

浑浊的酒水沿着衣绣缓缓渗透,一点一滴地晕开。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这些由酒水晕开的痕迹仿佛真的化作了血花,张扬地在江知鹤的身上绽放。

我从未如此暴怒过。

我从未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过,甚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江知鹤啊江知鹤,硬生生把我气得心痛难忍,刚才抓起酒杯的手都在颤抖。

许娇矜愕然地看着我:“陛下……”

姑父也不再多说什么。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非是粉身碎骨不足以息。不知我的怒火,是否要将他烧得灰烬都半丝不剩才肯息怒。

说来也很可笑,我从未如此竭尽全力地掏出过一份真心,却也从未如此,反被人嘲讽轻视,将我之真心,弃如敝履、抛掷一旁、踩在脚下践踏。

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我已然做到了我能做的极致了,可偏偏还是这种结局,可偏偏和傻瓜没什么两样。

“难道臣说错了吗?”

江知鹤抬眸,面容苍白而冷傲,唇上已然无一丝血色,眼下那颗泪痣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既像是一滴凝固的泪珠,静静地跪在那里,伶仃瘦细的骨架在宽大的红衣下更显单薄。

他那一身如血一样的红衣,隔着那么远,我似乎都能闻到从他身上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就好似每一缕丝线都浸透了血,不知是不是被他所辜负、所背叛、所杀之人那深重的怨恨染红。

“真真是刚愎自用,不外如是,”我气极反笑,

“你说错了吗?这重要吗,纵然是说你错了,你自个儿也有千万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旁人所言,怎会有半点在你心上?”

我最生气的不是江知鹤原来竟然是个不值得的人,我最生气的是,哪怕到了这种境地,我看到他跪在地上,却依旧心痛难忍,实在是窝囊至极!

江知鹤低垂着头,长发如墨,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缓缓道:“陛下所承诺的也不过如此。”

“够了,”我低声怒呵一声,不想再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了,指了指江知鹤,

“把他拉下去,押入诏狱,剥去一切官职,隔绝一切探视!”

一声令下,便有两个御前侍卫上来。

小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嘴巴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整个人颤颤巍巍的躬身站在那儿,又想说什么又完全不敢说。

“陛下!”魏珂连忙扑上来跪道,“陛下开恩啊,督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陛下开恩啊!”

许娇矜马上反应过来,朝着我,也替江知鹤求情:“陛下息怒,如此是否太过草率?”

“住口。”我道。

许娇矜抬头一触及到我的眼神,便知道已然是说之无用,无可挽回了,她不再说什么。

我冷眼看着两个高大的御前侍卫上来,一左一右地押着江知鹤,几乎快要把他那两个细碎的胳膊折断,江知鹤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倒也并不挣扎,只是执拗地抬着头一直看着我。

他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丝毫的挣扎,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被两个侍卫架着押走的时候,江知鹤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眼下一颗泪痣好似血泪,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皇宫深院所压死的,狼狈的血鹤,羽翼沾血。

终于写到虐点了,还要虐一段时间,后面真的会甜起来的(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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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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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旧朝佞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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