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⑧
我们又是走回了官道,又是遇到了好心的老人家,坐了趟顺风牛车,先前我把鞋子上的金饰全部都扯下来了,我把那些东西捏成一团,准备赠予老人家当做谢礼。
老人家一路上笑呵呵的和我们讲了许多,说是前两天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蛇匪帮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别提有多快活了,村里的人都跟过年似的,放鞭炮庆祝。
等到了牢山的山腰,老人家就和我们不顺路了,本来说要送我们在往上走些,不过沈惊鸿他们笑着婉拒了。
沈惊鸿很礼貌地说:“老人家,您愿意拉我们到这里已然是十分感激了,只是这越往上这坡越陡,还是走路的好。”
于是,那老人家就收了我的金子走了,脸上笑的越发高兴。
在这世上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寸步难行的。
下了牛车之后,江知鹤就与我们并肩而行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让我背了。
我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行走不过两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破旧的驿站静静地伫立在前方。
这驿站已然废弃多时,古朴的木质结构在风风雨雨的侵蚀下显得尤为荒败,门窗半掩,透露出无尽的荒凉与寂寞。
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它们蓬勃生命力的藤蔓与青苔交织缠绕,绿意盎然,为这破败之地添上了一抹生机勃勃的色彩。
沈惊鸿和无杀在这停了下来。
我和江知鹤对视一眼,也停了下来。
“往哪儿看呢?抬头。”
一阵轻笑声突然从高处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佩剑青衣男子悠然自得地躺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他双腿高高翘起,架着二郎腿姿势,显得格外张扬。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那青色的衣袍上,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与这山林融为一体。
“蛇匪帮的火势这么大,你们俩居然还能迷路,夜里往山上看看,哪边着火就往哪边走,不就行了吗?”
那人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好奇。
“段灼,”沈惊鸿看起来无奈,“放火是不对的,若是殃及无辜生灵可该如何是好?”
叫段灼的男人立刻冷笑一声:“坏人不杀,留着只会祸害好人,烧死他们都算便宜他们了。”
“再说了,蛇匪帮敢来打细雨楼的主意,砸楼里的生意,那就别怪我动手了,是他们自己嫌命长,至于是如何死的
——烧死的还是被砍死的,那就归阎王管了,可不归我良心管了。”
“哦?”段灼低头,看见我和江知鹤,突然间疑叫了一声。
他自那树干之上,施展着燕子一样的轻功,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我们面前。
习武之人对高手特别警觉,我几乎是本能地反应,迅速转身,巧妙地将身旁的江知鹤轻轻挡在身后。
短刀下一刻就可以出鞘。
江知鹤安静地站在我身后。
段灼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又锁定了江知鹤,那眼神中有几分惊讶。
“是你啊。”他歪头,“前两天在蛇匪帮里面那个人是你吧?”
江知鹤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缓缓从我身后走出,与段灼对视。
只道:“阁下有何贵干。”
但段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无需紧张,随后转向江知鹤,挑眉道:
“真稀奇,在牢山之上,蛇匪帮里面,你是下毒挑拨又离间,一样不落,惹得蛇匪帮贼首与其夫人反目成仇,真真是叫我看了一场好戏,如今却装作好像柔柔弱弱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听此人这话,就好像蛇匪帮的崩离和大火,有江知鹤的手笔。
但不论是有还是没有,我却听得出这人的语气尖锐。
“阁下慎言。”我冷声,袒护江知鹤。
只见段灼摊手耸肩:
“这位兄台,别这么严肃,江湖之大,这般有缘,交个朋友而已,我可没有说下阴招不好,若是人人都是个瓜愣子,江湖还有什么好玩的。”
这人一出来我就知道,他和沈惊鸿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沈惊鸿他们就是典型的江湖闲人,乐的逍遥自在,但是,这人身上多半有点毛病,喜欢从旁人身上找乐子。
这种人还是能避则避吧,
不然只怕惹麻烦上身。
我当机立断便说:
“既然几位已经会合,那么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吧,各走各路。”
沈惊鸿显然是个老好人,他有几分尴尬地拦了一下段灼,朝着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邵兄,他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我替他向邵兄道歉。”
我无意掺杂他们之间的什么恩恩怨怨,拉着江知鹤,铁了心要离开。
江知鹤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表情上,没有作声。
沈惊鸿并不挽留,江湖人,相聚即是缘,离散是常事,他只是面露可惜地同我们告别:“临走之前,送两位几句话。”
他看着我说:
“酒之为物,虽能暂舒人意,但,酒为湿热之物,过饮则伤脾胃,损气血,久则成疾,或致不测。”
说罢,他又转过头指了指江知鹤:
“忧思过度,又叫‘情志内伤’,忧思之情,尤伤于心脾。
轻则健忘怔忡,重则神昏志乱,乃至癫狂之症生焉。心火不降,饮食不化,易耗气伤血,气血双亏,又易生疼痛、癥瘕积聚之疾。”
最后沈惊鸿拱手道:“江湖之大,时聚时散,在下就不远送了,两位小心保重。”
⑧⑨
我拉着江知鹤,往牢山的另一条路上山,其实说是那一条路也不恰当,只是换那个方向上山而已,这牢山实在是不好走,几乎没有大路,什么小径也是罕见的,都是踏着植被荆棘一路往上。
江知鹤看了看我们十指相扣的手,很淡很淡地露出了笑意,显然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但是笑的时候,却扯到了脸上左脸的伤疤,他的眉头微微的蹙紧了一下。
刚才有外人在场我没有问,但是现在我问江知鹤:“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敢伤了你?”
江知鹤抬头看向我:“阿邵心疼了吗?”
现在江知鹤都学会打直球了,我无奈地点点头,伸手托住他的脸颊:“心疼,简直心疼死了。”
闻言,江知鹤立马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贴过来靠在我的怀里,双手柔柔弱弱的抱住我的腰。
“蛇匪帮贼首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他那夫人却是个厉害人,是上一任帮主的独女,贼首入赘蛇匪帮,娶了那夫人,
两人本就有嫌隙,我被劫,贼首起了色心,却被那夫人撞见,阴差阳错的救了我一回,只是那夫人是个醋坛子、心眼小,要往我脸上狠划一刀才敢放了我。”
“这世上哪有真正神仙眷侣的夫妻,总归有几分矛盾,只要稍加言语稍加利用,便能化成熊熊大火,两人于是吵了起来,那夫人彪悍,后来便打了起来,乱的很,那天本是贼人们庆祝的时候,我往井水里下了药,倒了一大片,正巧细雨楼的人来攻山,我便趁乱逃了出来。”
江知鹤这般说,就好像他并不在乎脸上的伤疤一样,可是事实上他不仅脸上有伤疤,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也都快没一处好肉了。
他在那贼帮里头受的苦,又岂止这些呢。
我低头亲了亲江知鹤的额头,
“等我们上山,就替你报仇,若是死了,便拖出来再鞭尸一回,那俩夫妻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自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善了,哪怕蛇匪帮受了大火也必然有余孽,我会将那些余孽清剿,替江知鹤出一口恶气。
闻言,江知鹤敛眸:“若真是死了,也不必鞭尸,太麻烦了。”
我又看了一下江知鹤脸上的伤痕,很大的一条血痂,横亘在玉白的脸颊之上,说是深可见骨也不夸张。
“纵使是阿鹤咽的下这口气,我却是咽不下的,他们欺辱于你,若不千倍百倍以报,便是叫你白白受苦了,不可如此。”
江知鹤抱住我,安抚地用那半张没有受伤的脸贴在我的胸口:“好,都听阿邵的。”
腻歪了一会之后,我们接着往上走。
牢山越往上走,我便发现路上有许多被砍倒的树木,还有小路上硬生生的都快被踏平了。
江知鹤显然也发现了。
他看了一下被人踏平的杂草,道:“感觉像是军队的人。”
我点点头:“确实,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牢山附近并没有陆氏的人,而且虎符我只留了一块给许娇矜,没有旁人能调得动大批军队,若是自反,那便是糟了。”
“中京,离这儿千里之遥。”江知鹤有些忧虑地说,眉头皱起来了,“如若真的是长宁侯,那只怕中京必然出了大事。”
“现在担心这些也于事无补了,我们还是尽快上山吧。”我脸色有些严肃,显然和江知鹤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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