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这些面容苍白却目光真诚的百姓，喉头有些发紧。这些都是父亲、母亲、姐姐用心守护的人，也是她将来要守护的。
赵虎单手拱拳，声音洪亮：“二小姐放心，赵虎必舍生护郡主周全！您在外保重！”
司宴深吸一口气，抱住司衡：“不要太为难自己，注意身体，阿姐等你回来。”
司衡回抱姐姐，目光深深望向朔城，望向强忍泪水的姐姐，然后闭眼，将眼前的一切刻在心底。
她后退三步，朝着朔城、朝着姐姐、朝着所有送行的人，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走向不远处身着白衣、头戴帷帽的云真君。
司衡最后回头看了姐姐一眼，将所有的眷恋与不舍都压在心底，转身迈步。
每一步都踏得坚定，再没有回头。
司宴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妹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的拐角，才终于让眼中的泪水无声滑落。她摩挲着腰间的半块玉佩，轻声自语：
“阿衡，一定要平安。”
离开朔城的官道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路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风过时，叶片飞舞旋转，在路面上漏下碎金般的日光。
云真君走在前面，素白的衣裙在风中轻轻摆动，步履从容，像是在自家庭院中漫步。司衡需要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微薄的灵力，才能勉强跟上。
晌午时分，她们在一片树林停下歇脚。云真君寻了处平整的青石坐下，示意司衡也过来休息。
“这一路同行，总是真君来真君去，未免生分，也不方便。”云真君从袖中取出一个水囊，声音平静无波，“我名云渡川，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云姐姐。”
司衡正低头拍去衣角的尘土，闻言抬眼看向云渡川，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那里面的情绪藏得太深，她看不透。
“是，云姐姐。”司衡从善如流，声音虽轻，却很清晰。
云渡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将水囊递给她：“喝点水。把手伸过来。”
司衡依言伸出手腕。云渡川手指微凉，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
下一瞬，一阵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如藤蔓般探入她的经脉，不急不缓地游走起来。那感觉很是奇异，仿佛整个人都被看了个通透。
片刻后，云渡川收回手，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
“五行均衡，灵气亲和……确是五灵根无疑。”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此等资质甚是少见，于上古时期灵气充沛时，乃是修炼混沌大道的最佳根基。然于当今之世，灵气日渐稀薄，修行之路注定要比单灵根、双灵根者艰难数倍。每一次破境，所需积累皆是他人数倍之多。”
她抬眼看向司衡：“你母亲……可曾与你说过这些？”
司衡抿了抿唇，点头：“娘亲说过。她说，路虽难，但并非绝路。万物相生相克，五行轮转本就是天地至理，若能融会贯通相互平衡，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云渡川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她转而望向树林深处：“修行之道，存于万物，见于微末。看那树梢顶端的赤霞果。”
她说着，指尖微抬，一缕清风随之而起，精准地拂过树梢。一枚红艳艳的野果便脱离了枝头，稳稳地落入她的掌心。
“感知它的存在，以最温和的木灵气集中于果蒂之处，仔细感知，它自会松动。”云渡川将果子递给司衡，“你来试试。”
司衡接过微凉的果子，深吸一口气，依言尝试。她闭目凝神，努力调动体内那缕微弱的青色灵气。
可是，灵力不是过猛直接将果子震得裂开，就是过于微弱，毫无反应。反复数次，司衡额角已沁出细密汗珠，呼吸也略显急促。
“心要静，神要凝。灵力是你身体的延伸，意识的流出，而非外物。”云渡川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的力量。
司衡定了定神，再次尝试。这一次，她放空了思绪，只专注于感知那枚微微摇曳的果子。
终于，一缕柔和的灵气自她指尖溢出，轻轻缠绕上远处的果蒂。那枚赤霞果晃了晃，然后慢悠悠地坠落下来。司衡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住。
“尚可。”云渡川淡淡评价，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许。
接下来的路程，类似的教导穿插其间。路过溪流时，云渡川教她如何使用灵力快、准、狠地击中水下的游鱼。
采集药草时，又指导她辨识不同草药的属性，并运用相应属性的灵气进行采摘，以最大限度地保全其药性。
这些看似琐碎的练习，却让司衡对自身五种属性灵气的感知与控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精细了许多。
她开始体会到母亲曾说过的“天地万物有灵，皆可沟通”的意境。
夜幕降临，两人在背风的山坳里露宿，司衡用灵力在营地周围认真地描画。
阵纹流转，一个简易的小型防护阵形成，灵光微闪后没于地下，可以预警并隐藏气息，这是母亲教她布的第一个阵。
接着她取出母亲留下的阵笔和灵墨，就着月光，在阵符上小心翼翼地绘制起来。木柴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司衡专注的脸庞。
先是一个引火阵，能有效地聚集热量，可以瞬发起火。接着是一个土盾阵，可使周围土地瞬起，形成一层保护盾。画印在阵符上，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进行灵力催动使用。
司衡笔尖流淌的灵力与阵法轨迹隐隐共鸣，虽笔法稚嫩，运转时灵光也有些晦涩不明，但已隐隐透出几分其母严谨缜密、圆融自如的风骨。
云渡川静坐一旁，篝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她看着司衡专注的侧脸，看她抿紧的唇线和额前潮湿的碎发，目光深远，仿佛透过这张尚带稚气的面容，看到了另一个曾与她朝夕相伴的身影。
往昔记忆如烟似雾，在云渡川眼前悄然流转，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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