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愤怒的声音传来,显然不止他一个人不明白为什么。
秦樾怔怔地看着双目泛红的万续梦,“放下什么?”
万续梦抿了抿唇,眼中尽是不甘。
“她已经死了五年了,秦大哥,你又何必总是来这里?”
秦樾思绪百转,愣愣地说道。
“我与钟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如今,她已无亲人在世,若我也不来陪陪她,那她,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对,可怜。
秦樾心中点头,他只是在可怜她。
万续梦深深凝视着满眼痛苦却并未察觉的男子,她受够了这种自欺欺人的日子,哽咽大叫道。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你与她不过幼时相处过几天,便再未见过面。之后你在京城也不过几个月罢了,如何说得上是青梅竹马?”
看他微微颤抖,万续梦讥讽一笑。
“每次钟楹遇险,你总是不顾性命去救她!还要说是什么青梅竹马的缘故。呵,骗人骗己。若说是青梅竹马,我看,谢简才更称得上……”
“住口!!”
秦樾大叫,他不想听这些令他不喜的话。
可是今日万续梦是铁了心要打破他这虚妄的假象。
“她从来眼中都没有你!我不明白,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为何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对你百般羞辱的恶毒女人?”
秦樾如遭雷击,颤抖着唇声音嘶哑地摇头。
“你疯了,你胡说什么?”
喜欢?
哈,怎么可能?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画卷在他眼前展开,秦樾痴痴地望着那鲜活的少女。
也许总是当局者迷,直到跳出身躯的限制,他才终于看明白,曾经那些痛苦挣扎是因为什么。
明白了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为何总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明白了为何旁人再多亲近讨好,他都觉得无趣。
只因,那些人中没有他所期待的那个身影。他所做的一切,钟楹都无动于衷。
好似无论他是人人敬仰的武林大侠,还是落魄乞讨的乞儿,对于钟楹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不曾在乎我的一无所有,又怎会在乎我所拥有的一切?
秦樾放声大笑,只是那笑中满是苦涩。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恨意、不甘,秦樾紧盯着面前的孤坟,他好恨,恨她从来不将自己放在心上,恨她从来不曾看自己一眼。
曾经那些让他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的恭维,如今像是一个接一个的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秦樾忽然抬起手,掌心中真气转动,只需他轻轻一拍,这座孤坟便无从抵抗地四分五裂。
他想将钟楹从地府中拉出来,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待他。
看他身影一晃,万续梦泪流满面地走近,几乎恳求地拉着他颤栗到绝望的手。
“秦大哥,她已经死了。难道活着的人,不应该才是更重要的吗?”
见秦樾没有挣扎,万续梦心中闪过喜意,继续说道。
“纵然她还活着,她也无法回应你对她的爱。毕竟,她恨你。”
恨。
秦樾身形踉跄,忽然间,他恨极了自己。
城破之前,他见过钟楹。那时钟楹求他一起守城,可是他呢?
因为从白云遥那里知道了自己父亲竟是被她的父亲逼死的,秦樾恨钟祺,怎么可能会帮忙?
秦樾后悔了,也许他早就后悔了,否则不会悄悄躲在城外。
当看到钟楹中箭坠落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当接住那下坠的身影之时,秦樾才发现原来血那么烫,烫得他浑身颤栗。
悔恨让秦樾无颜面对钟楹,秦樾大叫一声便逃也似的奔下山坡。
……
得知花微雨要炸坟的时候,秦樾拼命地运足内力奔向渔村。幸好他赶到了,秦樾一掌打在花微雨后心,见她吐血受伤,这才回过神来。
“师,师父,我……”
花微雨却并没有骂他,平静的双眼依旧温柔似水,好似会包容他做的一切。她只是那样望着他,正如从前的每一天。
可是秦樾没有说的是,他害怕花微雨这样的视线。刚拜师的时候他沉迷于这样专注的视线,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也是有人在乎的。
可是,后来秦樾越来越害怕她这样看他。师父说的话他无法拒绝,因为师父对他有救命之恩,再造之情。
每次师父这样看着他,无论说出他如何不情愿的要求来,他都要答应。
就像她说,想与他成亲。
那是秦樾第一次逃避,每每师父提起成亲之事,他都找借口搪塞逃避。
五年来,他越发喜欢躲在神女宫外,躲在渔村,哪怕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也好过面对花微雨。
“樾儿。”
秦樾硬着头皮笑着上前,“师父,你怎么来了?”
“樾儿,我要你毁了钟楹尸身。”
“不!”
秦樾心中一慌,对上花微雨奇异的视线,秦樾微微低下头,脸上的笑既勉强又难看。
“师父,她,她已经死了。而且,而且她,她从不……”
秦樾有些哽咽,跪下来恳求道。
“师父,樾儿再不来这里了,师父说什么樾儿都答应,师父,求你。”
花微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樾儿,五年来,你还是叫我师父。”
秦樾嚅喏着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待花微雨只有师徒之情,他自小都是将花微雨看做母亲的存在啊。
有谁幽幽一叹,秦樾再抬头时,花微雨身旁便多了一个女子。她揽着花微雨的肩膀,将人搂在了怀中,娇媚的声音让秦樾通体发寒。
“师妹,秦樾不爱你。”
花微雨微微抿唇,依旧执拗地盯着秦樾。
白云遥又是一叹,抚摸着花微雨的脸颊笑吟吟地望向地面的男子。
“没关系师妹,既然他不爱你,就让他恨你吧。”
“恨比爱,更长久。”
说着,便拉着花微雨的手,只需她们一掌,那座孤坟便会再也不复存在。
不复存在。
秦樾脑袋一空,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已是无力倒地。
不远处是花白二人的尸体,秦樾同样不好,半边身子都被血浸湿,无力地搭在坟前。
秦樾拼尽全力将她们二人的尸体丢下山坡,再回到坟前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公主……九儿……”
秦樾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看到不远处断裂的木板之时,忽然想到还未给她立碑。
手指无力地稍稍挣扎,却终究归于平静。
大雪再一次飘然落下,鹅毛一样。不多时,便给这片土地盖上了一层白被。
坟头鬓上也盖了一层雪白,好似这年轻男子终于走到了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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