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无论任何人来,都要事先通知我一声。”
将药瓶放回桌面上,坐下,伸出一双玉手拿起桌面上那月牙梳子来梳头。
动作不紧不慢地,倒叫人看不出喜怒。
“诺。”
韶华应着便将此事应下了,后才缓步过去接了平芜手中的梳子来为其梳头。
昏黄的镜面映照着一张脸,洁白似玉,五官清秀虽不出色,倒看起来别有一番清水芙蓉之感。
想来那汤朝定不会被她这样一张普通的样貌所迷惑,而其所能图的,莫非是不能为外人说知晓的。
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指轻抚过面颊,触摸到着皮肤,遂想到昔日所受之苦,那一整副杏花微雨现今还在她背上。
顿了顿,乌黑的桃花眼轻扫一眼指尖。
汤朝来时,她尚在梦中,不知可有见到她后颈的半树杏花。
头上一朵珠花簪好,平芜敛了思绪,半晌遂才掀唇,转身低首冲着两个丫鬟道“我请二皇子今日能陪我一起用膳,劳烦通禀。”
“诺。”
夜间,月色如水,月上柳梢头。
平芜在房内备上了满桌菜肴,那汤朝遂真就如约而至了。
“羌姑娘。”
汤朝来了,只穿着一袭其不常穿的墨色衣衫,头发半散在肩头,许是还没干透,现下倒没扎上去。
“二殿下。”
平芜起身行了一礼,复又转身回了位置上,这会儿子低低颔首,倒是一下子不动了起来。
只迎面自顾自地饮着那梨花酿,一杯接着一杯,连双颊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羌姑娘身子不好,还是勿要饮酒。”
见此,汤朝一双杏眼先是兀自看了一会儿,后无法,遂从袖中伸出那细长手指,只微微按捺住平芜的手腕。
似是劝酒来着。
“二殿下,我有名字,但他们都叫我羌奴。”
细嫩的指尖攥着酒壶,想是微微用着力,现下关节处都隐约泛了白。
汤朝一看,像要折断了。
“众人道我命好,能得太子青眼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我此前本是公主,若羌国还在,我怎会沦落如此?还有皇姊……”
说着,平芜顿了顿,脑中却好似真浮起了皇姊们那些惨死的画面……
似是害怕亦或是麻木,平芜先是淡淡眨巴了一双桃花眼,那纤细的睫毛掩面,扑闪扑闪地,像一把轻洁的扇子。
半晌,伸手却还要找人来喝酒“二皇子不喝吗?这梨花酿味道甘甜,尚且不烈,你喝不惯吗?”
半杯酒下肚,一滴滴晶莹的酒渍自唇边落下,一路沿着下颚,流入衣襟,没入肌肤里。
汤朝显是微怔。
他自是知晓其身世过往,如若不然又怎会在昔日私盐被缴时,恶意在太子面前唤她的名?
可这一切平芜不知,她仿若只道太子如何待她不好,现下两三杯酒下肚,倒真跟憋不住似地,现下再不要忍气吞声。
“他既为太子自有为国尽忠的愿,只不知他出征是灭了你的国,此事当时我也一概不知。”
此话倒不假,只依稀记得当前羌汤两国意欲握手言和,就连婚贴都更换了上来。
当时和亲的人选想是都拟定好了,只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待他知晓此事的时候,羌国已然气数将尽,如此也就无法逆转了。
“素问太子英勇无畏,可试问拿自己的家人开刀是什么滋味,雨花台受辱,充国库察贪官时弃我不顾越墙而逃,以及在我背上印黥……”
一桩桩,一件件。
念着,一双桃花眼变得通红,此刻仿佛要流出血泪来。
“我听闻你的处境,可不竟不知那太子竟不如外界传闻那般真心待你。”
如此说着,他这便是承认其也看见平芜身后那副画了。
“殿下,你愿意救阿芜吗?”
蓦地,平芜哭了。
一滴滴泪水自面上滑落,盈润地,带着些许的凉,现下一触着,倒有些让人畏惧。
汤朝便是如此,此刻指尖微颤,一双杏眼微微转到平芜面上,其一双蛾眉蹙着,因着泪意现下显得异常脆弱。
将人衬得像一株娇弱的菟丝花,好似要被夜里的风声折断似的。
“羌姑娘……”
汤朝欲言又止,只片刻却又不肯言了,似是任由疑虑。
虎口那处紧攥的杯子险些裂开。
“阿朝,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女子嗓音柔柔地,细弱的手指捻了一面粉色帕子,正细细地擦着面上的泪水,无意露出半张面庞来。
那濡湿的桃花眼还蓄着泪,现下将落未落,显得愈发可怜了。
只倾身靠近,却似要歪倒一般。
见此,汤朝自不能忍,只伸手将人虚扶了一把,待到坐定了。
“阿芜自知今夜所行唐突,但若非心中之恨太深亦不敢显露人前,先前二皇子待我尚能凭心,我自该表明心迹。”
那道桌前的身影起身,就欲往地上跪去了,只衣袖宽大,现下拉动了桌面上的酒盏,惹得花酒洒了一地。
惹得四下里杯盘狼藉。
平芜却没停,只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那裙摆就如同鲜花一般盛开,恰逢今日穿的淡粉色,倒真如刚开的娇蕊“阿芜愿自证。”
四指纤细着,却直指天空,看样子这是要立誓了。
“不必。”
闻言,汤朝微微动了动嘴唇,只上前亲手将平芜扶起,遂才淡淡阖眼“你既不必急着于我表决心,待你真弄清了城郊一案首尾,再行立誓也不迟。”
“城郊一案。”
此案她不仅没听说过,且尚没有参与过,如今二皇子却让她去问这件事以此来证衷心,莫非……
想到了什么,平芜眼眶微红,可愈发觉得此事不能妄下定论,遂只好低头道“诺。”
待到此宴散尽,平芜遂才回了屋内,彼时四方烛火微亮着,平芜却觉得有些晃眼,遂伸手摸了摸额头,现下是有些闷的。
“姑娘,您醉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嗯。”
入了屏风,在豆蔻和韶华的伺候下自然而然地褪去衣物,那温热的水流自四面八方滚涌而来,正好洗净了浑身的疲惫,只留平芜一阵微不可查的喟叹。
倒真让人想睡了。
泡了约莫半个时辰,只用一袭衣衫裹着,一双桃花眼迷离着,连脚步都有些凌乱。
见此豆蔻只好早早将人扶去了床上,而后便待在榻前安心坐着,守夜来着。
吹灭烛火,寂静如厮,现下只余那油灯灯花炸开的噼啪声。
背过身,伴随着一小阵被褥的稀碎响声,平芜张开那双晶亮的眸子,清静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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