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清明节之后，天气开始转暖。
时扬在文铮的办公室待了一上午，讨论下半年新品设计方向。
商量出个大致雏形后，时扬又把她前几天的提议重提了遍：“文总有兴趣亲自操刀设计款新品吗？”
自从文铮到文氏工作以后，鲜有设计作品问世。做总裁管理公司的思维和做设计师设计产品的思维不太一样，况且接手公司后忙于工作，逐渐也没有空闲和那份心思去设计珠宝了。
文铮轻笑，“时女士，我请你来当总监，是让你帮公司挖掘优秀人才，设计新产品的，不是让你来督促我这个总裁设计新品的。”
时扬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文总，这正是我在做的事儿啊，毕业之后，你就几乎没设计过新品了，上学那会儿，咱珠宝设计大赛可是拿了第一诶，你就不想再操刀一次，给我们设计部的同事们打打样？”
这话勾起了文铮的回忆，她真的有些心动。
“行，我有空就做。”
又看了看表，“不说了，我得走了，珠宝协会的李会长约我吃饭。”
时扬起了身，又感到奇怪，她最近也没听到什么消息，无缘无故的，李世常一个官方协会会长，约文铮吃饭？
“是有什么动静吗？”
文铮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他说是关于珍珠行业质量标准问题的协商，具体等见面再谈，有什么动静我回来跟你说。”
*
到了约定的地方，文铮李会长请吃饭的地方是个很私密的餐厅，外面看起来是个别墅门头，里面却别有洞天。
她报上李世常的名字，前台的服务人员带着她往里走。过道并不宽敞，大约能容两人并肩走的程度，因为有花草树木的隔断，看不到一桌客人，很是安静。
餐厅采光极好，还做了庭院水景，走在里面只能听到潺潺水流声。
服务人员引着文铮一直走到尽头拐弯处才停下，“文小姐，这是您预订的位置。”
文铮转过身，意外地发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陆聿川。
座位上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气定神闲地跟文铮打招呼，“文总，又见面了。”尔后起身拉开对面的椅子，对着文铮道，“请坐。”
姿态优雅，绅士礼节做的到位。
文铮笑笑，忽然想起一句话，“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不知道陆聿川住在文家的那两个月养成了几个习惯。她不客气地落了座，“好巧，李会长也请了你？”
“李会长不来了。”人已经到了，陆聿川也没必要再说假话了。
文铮了然地点点头，真要协商行业标准，开个会的事儿罢了，特意约饭，怎么可能没有点儿其他事呢？只是没想到，背后的人是陆聿川。
她问：“那今天这顿饭是？”
“难道我就不能只是想请文总吃顿饭。”陆聿川看向文铮，露出温和的笑容，“毕竟当初还是文总帮助，我才能有今天。”
感谢的话说得听不出好赖，文铮自然不信，当时她对他可没有多好吧，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过分。
值得他这么大费周折的，来请她吃饭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文铮笑的很浅，“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自己努力得来的，我怎么好意思居功呢。”
看文铮脸上明显不信的表情，陆聿川也不争辩，递过电子菜单，“我点了这边的一些招牌菜，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文铮简单的扫了一眼，这家餐厅主要做西餐，该点的陆聿川差不多都点了，她虽然对吃的挑剔，但并不刻意追求，放下菜单，“就这些吧。”
和时扬忙了一上午，也到了饭点，文铮也饿了，等菜上了，就专心吃饭。
两人没有说话，安静的只能听到不知从哪处传来的，庭院水景的流水声。
一如那两个月里，鲜有的几次两人同桌吃饭，也是相对无言。
陆聿川不时抬头看文铮几眼。
她气色比从前好多了。那两个月，大概是她最艰难的时候，瘦的下巴都是尖的，现在看着，长回来点儿肉。
今天她的胃口似乎很好，用刀切羊排的时候有一种行云流水的利落。
“看来这家餐厅合你的胃口。”陆聿川说。
人饿的时候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更何况她也不怎么挑食，文铮客气地回：“是陆总餐厅选的好。”
有很多人叫过他陆总，可从文铮嘴里听到，还是第一回。
文铮很少叫他的名字，现在叫他陆总，陆聿川想，他应该有一种逆袭成功，春风得意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却有些不爽。
他淡淡回道：“文总喜欢就好。”
小羊排鲜嫩多汁，文铮用餐刀切开时，切面流出粉红色的肉汁。
吃的差不多了，文铮放缓进食速度，看对面陆聿川脸上十足的耐心，开口，“陆总这么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请我吃顿饭，叙叙旧？”
大家都很忙，时间就是金钱，没必要在这虚与委蛇，打哑谜。
陆聿川知道文铮说话一向直接，抬眼浅笑，“看起来文总没有什么叙旧的意思，那只能谈谈正事了。”
“不知文总有没有意向出售文氏珠宝集团？”
文铮切羊排的手顿住，再抬起头时，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消失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陆聿川：“你说什么？”
“换句话说，SE集团想收购文氏的股权，我作为SE集团大中华区收购业务的负责人，在和你洽谈，不知文总有这个意向吗？”
“协商一致后，我们就可以签订股权转让书，推进后续的工作。”
“据我所知，文氏这些年没有进行过并购业务，......”
......
餐桌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仿佛在谈判桌上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文铮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不由想笑。
笑之前有那么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那两个月对他太糟糕了。
看看现在他清贵又野心十足的样子，哪里还能看得出当初落魄时的样子。
陆聿川，姑且算她名义上的前男友吧，五年后再见，第一件事就是计划收购文氏——爷爷奶奶留给她的文氏。
是，文铮承认，自己对他是不怎么样。当初看到他履历上和陈耀一样的院校和专业，恨屋及乌，恶劣地让他去医院结扎了。后来对待他也有些过分。
可他当时也平静地接受了。也许，这个人非比寻常的忍耐力当时就已经体现了。
蛰伏五年，现在有能力来报复了？
前几天酒会见到陆聿川时，文铮还反思了一下她对他是不是太过分，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盘中的小羊排凉了之后就不好吃了，粉红色血液透着腥气。
文铮的指尖在餐刀光滑的把柄上滑动，靠上椅背，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打断陆聿川还在解释的话，“不知陆总为什么会选文氏进行收购？”
陆聿川一边切着面前的牛排，姿态从容优雅，一边跟文铮解释：“我们都知道文氏集团的股价一直被市场低估，作为一个运营良好的企业，它值得更高的股价，只是——”
餐刀大力摩擦餐盘，忽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噪声，陆聿川拿着餐具的双手不受控的用力握紧，闷哼一声，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
餐桌下，白色桌布遮掩下的逼仄空间里，文铮穿着高跟鞋的脚抬起，对着对面男人坐的椅子中间，踩下。
黑色绒面高跟鞋的鞋尖和灰色西装裤交缝处的面料碰撞。
坚硬对上柔软，刻意的一点儿力量就让陆聿川疼的说不出话，挺拔的脊背不由弯曲。
“只是什么？”文铮身体前倾，胳膊支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看他疼的脸上神情都维持不住，眉头皱着多样子，饶有兴味地问。
这才是她熟悉的陆聿川的样子。
脚下继续一下一下地踩着对方致命的地方。
以他的体格，如果用力夹紧大腿的话，肯定能固定住文铮作恶的那只脚。
但是，这大概也是他养成的一个习惯，无论文铮怎么对他，他都默默地接受，从来就没有反抗过，哪怕一次。
这也许就是那两个月，文铮从来没觉得自己对陆聿川过分的一个原因。
疼，是陆聿川身体的第一感觉。他咬牙坐直了身体，两腿紧绷，放下刀叉，放在桌上的手握紧成拳，再开口声音气息不稳
“只是，需要业务重整，如果被SE集团收购......”
文铮加重了脚上的力度。
“呃......“他艰难地喘了口气，额头已经微微出了汗。
“你认为，我会把文氏卖了吗？”文铮悠悠问。
“收购之后，你依然还可以当CEO，我保证。”
陆聿川声音压的很低，竭力保持声音的正常，刚开始的疼痛过后，丝丝缕缕熟悉的酥麻从脊背窜过。羊皮鞋底揉搓的那团儿柔软渐渐变得硬挺。
文铮对他的保证没有兴趣，她怎么可能会卖掉文氏，只是觉得他一副慢条斯理、理所当然的神情来和自己谈收购很碍眼。
她又加重了些力度往下压，然后看见陆聿川垂着眼，眉头皱得更深，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
顺眼多了。
文铮收回脚，“谢谢陆总请的这顿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慢用。”
拎包起身，利落走人。
餐桌旁转眼只剩一个人了，隐秘之处没了压迫，陆聿川如释重负般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轻轻喘着气，默默地等身体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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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收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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