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前夕,雷雨忽至。
屋顶窗户被打的劈啪作响,苏玉与傅云歇在里屋,偶有雷光闪过,刹那间将屋内照亮。
傅云躺在地上,头枕着手,平躺着听密集的雨声。
苏玉侧着身,背对着傅云,也还未睡。
每逢下雨,他向来睡不好。
前些日子他也同淮序计划了何时回阙都,能为广陵镇所做的已然妥当。傅云不能再用,继续呆下去也没有意义。
只是不知傅云何时走。
“小娘子,你在想什么?”傅云用眸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是在想太子,还是想我?”
苏玉察觉到他的靠近,转身果然看见傅云已从地上起身,单臂搭在床沿之上。
隔着浓稠的夜色,眸光将他笼罩。
“若我所料不错,应当是在想我。”傅云猜道。“你在想我什么时候走对吗?”
一语及中。
昏暗的屋内,两人的神情具看不真切,但傅云还是敏锐从中察觉出了苏玉脸上的诧异。
傅云很聪明,只是从前想要想的事情不多。
遇见苏玉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去猜对方的心思。
猜他对自己有几分情意。
他肖想着那片自己从未沾过的白玉,也肖想着那颗真心。
“砰砰砰——”
雨下正酣,院门被人敲响,一道妇人之声穿过雨帘传了进来。
“张娘子,张娘子?”
苏玉撞进傅云的眸中。
“怎么半夜还有人来寻你?”傅云说。
苏玉下床穿了鞋,披了件衣裳,雨急夜深,多半是什么急事。
傅云想跟着出去,被苏玉拦了下来。他拿了把伞,穿过院子,开了院门。
来人是村头那块的小孟氏,她一脸歉意道:“张娘子,深夜叨扰,实在是有急事相求。”
“我侄媳妇今夜生产,稳婆本是找好了,奈何前些日子滑了一跤,这会还下不来床。托人去请了郎中,过来还要些时候,只能请您先过去瞧瞧。”
苏玉经常上山采药,会简单用些药,但对妇人生产他一窍不通,怎么能瞧。
他摇头拒绝,却被小孟氏一把抓住了手腕:“张娘子,您行行好,帮帮忙,这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别的人了。”
妇人生产非同小可,苏玉推辞不得,只得答应。
他回去穿衣裳,被傅云按住。“深更半夜的,多半不是好事,别去。”
苏玉道:“人命关天。”
傅云想起当年他嫂嫂也是险些丢了命,左右不过是去看看,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苏玉备了些药,便同小孟氏一同往村头去。
路上雨急,打了伞也未能遮掩多少。
等到了孟氏院中,那血水混着布从里屋断了出来,混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孟氏瞧见他,喜笑颜开。“张娘子来了,深夜还请你过来,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过听屋里头的动静,已经是有稳婆在了。
“屋里头是?”小孟氏问道。
“巧了不是,李婶来不了,帮忙请了另一位,只是劳烦了张娘子白走一趟。”孟氏热情拉着苏玉的手。“这雨下得太大,张娘子先在屋子里坐坐,等雨不急了再回去也不迟。”
苏玉不知这孟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明明早就请好了稳婆,偏偏还要叫他过来。
孟氏的院子比他那处多了四间房,雨沾湿了半身衣裙,这会坐了下来,便贴在了腿上。
“张娘子,喝茶。”孟氏替他倒了茶,满脸喜色。
苏玉当她是要抱上孙儿,才这般高兴。他执杯饮了一口,被这劣质的陈年茶叶冲着了舌尖。
有股霉味似的苦。
“你先坐着,我去瞧瞧我家儿媳。”孟氏说完,便出门去,顺手带上了门。
苏玉未再动茶,闲敲着桌面,静坐了片刻,忽感不适。
一股久违的燥意从腹中烧起,令他浑身力气尽失,连脑子都昏沉得不太清醒。
在杏雨村几年,月月用着药,早已忘了这是何种滋味。
他惊觉有异,猛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剩下的茶水与瓦碎四溅,苏玉将碎片拾起,划在手心。
一道血线浸出,疼痛勉强令他挽回了些神智。
苏玉未曾想千防万防,却在村妇手里倾了船。
门处设了锁,他用力推了推,无甚作用。索性他将橱柜桌凳全部推至门边,取了一条长凳,猛得挥向窗户。
此时雨声渐歇,听到这边动静,孟氏得知药效已起,忙带着小儿子过来。
“张娘子,可是出了什么事?”她假意询问一番,摸着钥匙去开房门。
开了锁一推,竟然还推不动。
孟氏猛得拍门:“张娘子,这是何意?”
苏玉并不理会,木制的窗户被他用力砸开,他翻身而出,寻着方向往自家院子回。
孟氏当真手段卑劣,被算计的怒气翻涌,撞得他心口生疼。
路面湿泞,夜路难行。
燥意漫遍全身,化作了深处的痒意,如同藤蔓圈着,令腿上千斤难迈。
苏玉踉跄跌地,发出一声颤微的轻喘。
淮序同游稚因为傅云不能呆在他身边,这会便是要命了。
他想起了傅云。
想起那莽撞潮热的吻,指尖摩擦过他的背。那掌心干燥温热,盘着后颈。复而向上,揉过耳后的骨。
苏玉难耐抓在衣领处,翻出数道血痕。
意识混沌之际,一阵马蹄由远及近。傅云穿过夜幕,溅起水花,停在他面前。
“小娘子?”
苏玉里衣已被湿汗浸透,他费力抬头面前看清了人。
不是淮序,不是游稚。
苏玉无力将头垂下,他知今日自己大意,这层身份怕是瞒不住了。他不想让对方见着自己这副模样,可偏偏先来寻他的是傅云。
傅云下了马,一把将对方拉起。只见那脸上升腾着不正常薄红,脖颈间也湿涔涔的。
不是雨水,是汗。
衣襟半开,血痕交错杂乱。
是他自己受不住药效,生生抓出来的。
傅云摸过他滚烫的额头。“怎么了?”
苏玉没有应他,只是本能驱使着他往对方身上贴近,嗅进熟悉的味道。对方就像主动递到眼前的解药,令他无法拒绝。
傅云搂着那截腰,苏玉如同一捧春水般软在他怀里。对方灼热的气息吐在自己裸露的颈间,柔软的唇有意无意的擦过。
傅云几乎瞬间便有了反应。
他抬起对方的下颚覆了过去,滚烫的气息沾染在他的唇齿之中,湿软滑腻。
自有亲密接触以来,傅云还从未得过这般回应,他退开时伸手抵住苏玉的额头。“小娘子,你知晓我是谁吗?”
苏玉双眼朦胧,失了神智。
傅云心烦意乱,将他抱上马,胸口贴着对方后背,一手环住对方的腰。
踏雪动了起来。
颠簸时擦过要害,苏玉泄出几声。马背上每一次摩擦都被放大了数倍,引得最深处的痒意愈发难解。
太子殿下向来持重沉稳,从未尝过如此浓烈的欲。他回神时死死咬住下唇,疼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屈辱。
傅云察觉到他的动作,御马的同时捏住他的两腮,强迫他松开。
短短的一段路,却又偏偏那么长。
回了院中,秦业迎过来问。
“去请郎中,小娘子怕是中了什么腌臜药。”傅云说完抱着人进了屋,又将门关上。
屋内苏玉去扯傅云的衣裳,傅云只得先将对方放在桌上。
“小娘子,可还听得见我说话?”傅云捉住作乱的手,让他别动。
苏玉半阖那双水光潋滟的眸,拉着对方低下头,接了一个潮湿灼热的吻。
两人贴面对着贴的近,那雨水浸湿的衣裙还未干,傅云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反应。
察觉到什么的傅云猛然退开,昏暗的灯火下,对方眼尾坠着几近妖异的暮日残红,勾魂夺魄。
“你 ! ?”
他是男子,对于那物件的触感算得上是十分熟悉。
傅云心神俱震,昔日那些细节浮了上来,令他恍然惊觉。
张娘子,什么张娘子,他根本就不是女子。
对方喘息着,从春潮中分神看他,嘴角似笑非笑。
身份被揭穿,反而令苏玉如释重负。
“傅二,你退什么?”
他的声音极哑,融化般似的黏稠,但傅云还是认了出来。
这是傅云第一次听见他说话,但对这声音并不陌生。
是那日西北戴着斗笠的男子,也是他在红袖楼遇见的那位苏允安。
一切的一切串了起来,所谓救命之恩,不过是将他耍得团团转的把柄。
而更可笑的是,他在这场戏中竟然生了些莫须有的心思。
傅云冷眼看着被折磨得抬不起头的苏玉,万般旖旎心思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凉得彻骨。
傅云声音发颤:“你骗我?”
苏玉冷笑承认:“是啊,傅世子当如何?”
傅云手快如电掐上他的脖颈,如掐上了一块温热的软玉。
当日得知对方是太子的人,傅云也未曾想过要杀人,但今日,傅云动了真怒。
苏玉没有任何的力气再来拂开他的手,窒息与**双重折磨下,他的眼角淌出实质性的泪,垂打在了傅云的手上。
西北既入了太子阵营,若杀了太子的人,来日不好办。
傅云神智稍回,松了手。
苏玉跌回桌面,他急促喘息,却还是说:“傅云,你怕了吗?”
傅云看着他,明明被药效折磨的心身俱疲,却依然留有余力出言相讽。
这个人,当真是坏透了。
终于到这了哦,感谢追更的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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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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