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谢忱醒来就见穆延晟端了盥洗盆来,帕子过水打湿再拧干,给自己擦洗。
谢忱看着忙着给自己擦拭的穆延晟,神情专注,动作好像很轻柔。
穆延晟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见谢忱睁开眼,连忙道:“身上没擦,我打了水来你自己擦。”
谢忱并不想回答他,又闭上眼睛。
穆延晟倒是看得开,只当是他口不能言又刚醒来身体不好。
服药三日,谢忱也能自己下地了。
“你吃了这些药就能大好了,早点离了他。”
谢忱定定地看着他。
“你不是迂腐古板之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白头不再说别的。
听他这话应该是知道谢家的遭遇了。
后几日白头都没有出现过,谢忱知道他又上山去了。
谢忱发现穆延晟总是小心地守着他,绝口不提谢家,他就能猜到些什么了。
他虽有心,却也再没问过谢家的事。
谢忱猜不透穆延晟这样守在这宅里,是因为害怕自己逃跑还是什么。
他出不了这院子,如果没有穆延晟同意甚至连房门都出不了。
谢忱无聊便搜罗房里有意思的,今日找到一支匣子里的簪子,簪子上的纹路很别致,刚想放回匣子里,却失手把簪子掉在地下。
簪子是银簪,所幸没有碎,但是惊动了守在房外的穆延晟。
穆延晟二话不说冲进来抱紧谢忱,他手抚在他身后,一下下像是哄孩子:“别死。活着吧。你一死谢家就再无翻案可能了。”
穆延晟的话让谢忱确信谢家只剩他了。
谢忱心里只一瞬间便翻江倒海。
谢忱呆呆地任他抱着,脸闷在他肩上只露出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闷声带笑说道:“我只是看看这簪子。”
谢忱可以开口说话了……
翌日,谢忱被穆延晟安排的轿子抬回了王府。
谢忱一路上回想这段时日,白头那时候说他若是好不了就进不了王府,想来是真的了。
穆延晟要个不能自理的废物做什么?
南府宅门紧闭,院里灯火通明,堂屋正中彩灯高悬,红烛燃到后半夜。不为别的,满城都知道渊政王今天如常所愿,终于把心心念念的人收入囊中了。
水榭宅院的回廊仆人都弓着腰,低着头,丫鬟进了房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走,一刻不敢多留。
房可比寻常的房大上许多,正中是个浴池,温润光洁的玉石铺底,上飘着水汽,伸手探去不想却是温热的,这真是好精巧。池上木盘里放了装着酒的玉盅。
因为浴池热气重,虽然房里大也不免得热了些,所以房里各处都放置了冰。
摆件陈设无不用心……
房里床上坐着个白色素衣的男子,肤色白皙眉如远山,眼睛更似是雾气萦绕般,却不似仅是楚楚动人,更多的是清冷。
一个丫鬟推开房门,把东西放在桌上,接着就要退出去。
桌上那抹红色实在亮眼,是喜服?
“站住。”声音清泠淡然,没有颐指气使,更像是轻声细语。
丫鬟忙站住脚,弓着腰:“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床笫上红色罗纱做的双层斗帐,四角都挂着香袋 。谢忱抬手拂上床上挂着的罗纱,略伸手勾住了香袋,放在了鼻尖。丫鬟见他不应话,抬头一看便是这情形,又慌忙低下头。
丫鬟没有吩咐不敢下去,她只听见谢忱自顾自轻声道: “这香袋是金线。”,手拂过床褥又道:“鸳衾绣帐。”
丫鬟答话道:“这房里都是王爷置办,都是顶好的。”
谢忱装模作样问道:“他人呢?”
丫鬟头更低了。
谢忱并未难她,打发她走了。
丹澄在院里凉亭下乘凉,这些日子天气太极端,房里根本呆不住人。
“宁溪妹妹这脸蛋养得是越发好了。”丹澄看着她嫩白的小脸。
宁溪一身水蓝衣衫坐在这月色里竟有些仙气,她刚入府凭着这样的姿色已经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钏也注意到了,“她呀,心里不愁,人自在了可不是就气色好。”
宁溪入府这些日子竟是一点没往穆延晟身边凑,也不常出房门只是平时在自己院子里。
旁人都觉得她确实无心争宠渐渐接受了她。
几个侍妾扎堆在她这院子里,天色已晚也不见散,丹澄知道她们这群人精定是心里打着算盘。
这时候丫鬟赶回来,丹澄也不避着其他几位,直接问丫鬟,“见着了?”
丫鬟这才禀报:“是,奴婢进了那院子里,站在外廊远远地瞧见了一眼。斟酌着用词,才说:“确是绝色。”
丹澄忧心忡忡地听着小丫鬟的话,穆延晟本就不好接触,若是再是个好男色的,怕是更难了。
不光是她,其他院里住着的也都上心了。
原先她们只是觉得穆延晟玩玩罢了,现在竟把人接进府了,那就不一样了。
府里一点风吹草动她们都殚精竭虑,王府是她们的战场,没有硝烟但是要打一辈子。
穆延晟骑马抬轿把谢忱接进府,在府里摆了宴席,这会儿被人叫去喝酒了。
谢忱打量着四周的陈件摆设,心下想确实用心,不是一日之功,穆延晟满打满算回京三载,这间房是他一回京就开始准备了?从那时候就起了贼心?
谢家小公子娇气又喜奢华,屋子喜欢收集奇珍异宝来把玩。也亏得穆延晟信这些传言,竟不查查有多少夸大成分。
当时谢家在朝中如日中天,确实够得上稀奇珍宝,谢忱又是家里最小的,世人觉得他理应奢华无比。
亥时三刻,穆延晟出了正堂,见是穆延晟,院里小厮立马迎上去。
坊间有趣闻穆延晟生得高大俊美,是多少女子的梦中佳人,传闻里这话没多少水分。今日他穿一身紫红色深衣,头发高高束起,目光凌厉。喜字当头跟人喝了不少酒,眉眼却不见醉意。
穆延晟抬脚快步往内院走去,回过头吩咐小厮。“沐浴更衣。”
“王爷,是要去水榭别院?”小厮战战兢兢问。
“回房。”穆延晟笑着,又自顾自解释道:“一身酒气去不得。”
小厮忙松了口气,赶紧应道:“是是,当然。”
任谁都看出穆延晟心情好,这好心情是因为什么大家也都明镜似的。
坊间传言几年前穆延晟在谢家小公子生辰宴上就对谢忱一见钟情,一掷千金也未能得其欢心。所以日日苦思冥想,现在谢家倒台,正好得偿所愿,虽趁人之危,不光彩,但心想事成还管什么体面。
一丫鬟打开房门,见谢忱躺在床上,竟和衣睡下了,她三两步走过去就扯谢忱:“真是没规矩了,你先睡上了,起来。”
谢枕回过头,这丫鬟便一愣,谢忱这脸甚是好看,看他生得这样好看,不免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谢枕却是发现了些有意思的,这丫鬟眉眼有几分像自己。
谢忱起身坐了起来,丫鬟见状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把桌上的正红衣服拿过来放在床边:“快换上吧,咱们王爷回来了。”
谢忱心想这丫鬟竟如此放肆,必然是个得宠的。便问她:“你叫什么?”
那丫鬟回答: “海棠。”然后催促他:“快些换上。”
……
海棠回身关上房门,红烛的微微光亮被挡在里头。
谢忱伸手勾起那件红服,发现确是自己想多了,衣裳花纹绣样式别致,但是是件普通衣裳,只是颜色艳了些罢了。
谢忱收回手指,任由红服半搭半落地滑在床笫边。
院里几个扎堆等着的丫鬟小厮,见海棠出来,一窝蜂似的围上来,“海棠姐姐,怎么这么久,怎么样?”
海棠哼得一声:“不怎么样,狐媚东西罢了。”
其中一个丫鬟,叫秋霞的说:“这可怪了,姐姐你说的平时都是那些人数落你的词,你都是驳回去,说生得好也是本事。”
小厮说:“海棠这怕是被这公子给比下去了。”
秋霞:“咱们王爷的眼光定是不会差的。”
海棠白了他们一眼,便走了。其他人看海棠这样觉得新奇,便在院里讨论起来。
几人眼看过来的像是王爷的小厮,慌忙闭了嘴。不一会真见穆延晟朝这边走来。她们都弓腰低头,不敢再窃窃私语。
穆延晟推开房门,见一抹白衣在床上蜷缩卧着。他见谢忱和衣躺下,连靴都没脱。心下一紧,暗暗责怪自己回来太晚。
他走近瞥见床边快要滑落的红衣,也未见动气。
谢忱被那丫鬟一闹,又躺下也是没睡着。
他听到有人靠近就猜到是谁,他坐了起来,眼里没有丝毫睡意,盯着不远处那人。
穆延晟也站在那看着他,不知怎么是好。半响才朝谢忱走去,穆延晟小心翼翼坐了下来,他酒没多喝,却也微醺。
他看了眼谢忱,谢忱没什么表情,房里红烛光慌着,房里正红色居多,谢枕坐在其中更显得好颜色,穆延晟又小心地凑了上去。
穆延晟把他腿放在自己膝上,替他脱了靴。谢忱一怔,想起在外宅那会儿,心道渊政王不仅会伺候人,还伺候的很好。
穆延晟又要褪去他外衣,小心翼翼盯着谢忱看。
谢忱感觉得到他神情里的炽热,他救自己出大牢,治好自己都只是为了这个?
穆延晟又停下褪他衣裳的动作,俯身靠近眼前的这抹迤逦,气息相近,手抚上他背,慢慢地试探。
背上的手掌带着安抚地轻轻覆在身上,谢忱感觉这人慢慢贴过来,觉得有些怪异。
谢枕微微偏过头去,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虽只一瞬,穆延晟也一丝不落地捕捉到,随机在心里数落自己急功近利。
穆延晟突然起身蹬掉了鞋袜,躺在了里侧,又用枕头挡在两人中间,“阿忱,早些睡。”然后背过身去了。
谢忱看了他背影一眼,然后听着他呼吸声渐渐平稳,等他确实睡下了谢忱才敢闭眼。
一夜无眠,他在想如今谢家如何了,却也无从得知。他拿出怀里的骨哨,暗自想谢家死士进不进得了这王府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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