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这个人,最喜趋炎附势,为虎作伥。
他好美色,传闻他因后院里的姬妾美人争风吃醋的事情闹了不少笑话。
黎音没想到的是,谢莹居然会和他有过勾结。
她回到府中,月色正浓,今日所见所闻超出了她的想法,她有必要认真盘算一下接下来的打算了。
翌日晨初,黎府的马车早早就在外头准备好了。
几日前,母亲说要去寺庙里烧香,却因天气原因,耽搁了许久,今日风光明媚,祈福的事情便也提上了日程。
黎音陪着母亲走到门前,抬眸就看到了马车旁安静站着的少年,他穿了一身家仆的衣服,模样与前世分毫不差。
她站在台阶上,与母亲说了几句话,黎母便去了前面的马车里,黎音抿了抿唇,缓步走到了少年身旁,薛子衍习惯性的伸出手指,黎音顿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
如今她是小姐,他是她的仆人,这等最普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但经历了前世种种,此刻她真不习惯被薛子衍服侍。
但好在那莫名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了,下一刻她上去了马车,帘子被放下,隔绝了她的视线。
青云寺建在京郊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景色宜人,安静的时候只充斥着风声与钟声,黎母是这里的常客。
她身体不好,这些年尤其喜欢吃斋念佛,为这座寺庙捐了不少香火钱,因此与住持也十分相熟。
“黎夫人,这边请。”小和尚一路引着他们往前走,黎音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这青云寺她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距离上一次来也相隔甚远了,只依稀记得,这里有一个大师,专门替人占卜姻缘。
不少年轻世家小姐公子亲自来求,大师常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心诚则灵。
今日他们来的巧,法玄大师正在蒲团上打座,见有客前来,微微睁开了双眸。
黎音跟着母亲走上前去,微微朝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行了一礼,二人寒暄客套了几句,黎母这才直入主题。
丫鬟小厮们悄悄退到了一边,就连薛子衍也漫不经心靠在了院外一处菩提树下,他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脸庞带着几分慵懒,惹的不少来参拜的小姐驻足相望。
黎音不在这里,他连伪装都懒得去伪装。
狐狸面目暴露了出来,眼中波光流转,不知是在算计什么。
黎音听母亲说了这几日烦心的事情,问大师可否有破解之法。
她听不懂,环视四周,最终眸光定在了法玄手上串着的佛珠上,脑海里想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常年也绕着这样一串珠子。
薛子衍信不信神佛,黎音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每次他杀人时,总会习惯性的将那串佛珠褪下来,就好像一个身在淤泥里的人在努力保留自己最明净圣洁的一面。
后来她知道了那串佛珠的寓意,曾经饱含一个母亲对孩子无私的爱意。
之后却成了一些人闻之色变的邪物。
黎音心底忽然生出了个大胆的想法,她走上前去,像母亲一样,跪在蒲团上,认真聆听大师的教诲。
时间一点点过去,薛子衍眸中渐渐有了不耐之意,他不懂,自己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现在却陪着黎音在这里闲耗着。
尤其屋里没有任何要结束的意思。
他微微眯眼,幽深的视线落在了少女纤细的身姿上。
她的表情看上去极为认真,像是一个十分虔诚的信徒,侧脸乖巧美丽,散发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魅力,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时间,而后抿唇,毫不犹豫离开了此地。
黎音出来时,看到的便是,菩提树下空无一人,她要寻的少年,此刻不知去了何方。
黎音握紧了手里的佛珠,莫名觉得它有些烫手。
“走了也不知道说一声。”她轻轻嘀咕了一句,声音随风飘散,没有人回应她。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话落下去的瞬间,少年身影恰好出现在了门口,他像是刚做完了什么事情,头上还冒着薄汗,发丝被风吹的飞扬,一双漆黑瞳孔里蕴着她看不懂的神情。
黎音抬眸,错愕的视线落在少年眼底,他微微眯眼,看到了少女手中紧紧握着的东西。
是一串佛珠。
黎音吸了一口气,来到了薛子衍身前,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黎音抿了抿唇,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你的。”
她轻声开口,像那日一样,柔软的声音宛若羽毛一般拂过心灵,他视线半垂,淡淡盯着那串佛珠。
原来她刚刚如此认真的模样,是为他求了串佛珠吗?
薛子衍脑海里想到了另一幅画面,当初也是有一个女人,怀着一颗期望的心去佛寺求了这串佛珠,却没料到,后来一切带给他灾难的源头,竟也来自那个女人。
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已经活过两世的薛子衍早就对她印象不深了。
他也记不得前世的自己为何会会将它带在身上,若说是担心罪孽深重企图求佛祖保佑,未免有些可笑。
他只是习惯了手上缠绕着它,仅此而已。
如今时过境转,一向美丽娇贵的少女亲自为他求来保佑,会不会像当初那个女人一样,都是一时起意而已。
“小姐为何……送奴这个?”
薛子衍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不辨喜怒。
“很简单啊,我希望你开心。”黎音笑的坦然,手里却捏了一把冷汗。
方才她脑海里冒出的大胆想法,便是改变策略,拉拢薛子衍,她对他好,便是期望,有朝一日身份对换后,他不会为难她。
前世她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日子,自然知道他有一串从不离手的佛珠,那佛珠的来源并不是那样美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不能被提及的隐秘过往。
她想全了他的遗憾。
黎音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薛子衍,佛珠的寓意本就是美好的,它会带给你平安,喜乐,亦会保佑你,以后不再遭受痛苦。”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认真望着他。
那里面映照着他的身影,就好像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人一样。
薛子衍心脏不可抑制猛烈跳动了一下。他忍不住去打量黎音,想去探究少女话音里的可信度,但触及到那双明亮的眼眸,他竟生出了一缕卑劣的感觉。
就好像她是那轮天上的明月,而他是淤泥里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明月平等的照亮了任何人,却唯独照不到阴影里的不堪与肮脏。
薛子衍扯了扯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薛子衍,怎能因为她这几句话而产生情绪。
可心跳不断加快,又像是在告诉他。
承认吧,你喜欢她说这样的话。
你喜欢眼前这个人关心你,在意你。
甚至,你还想要得到更多。
“奴明白了,小姐。”薛子衍平静说道。
而后伸手接了过来,黎音松了口气,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一样。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没想到少年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那串由法玄大师开过光的佛珠,希望能真正将他带离痛苦,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
这一夜,薛子衍破天荒做梦了。
梦中场景变换不断,一会是旁人的唾弃与殴打,一会是母亲的绝望与伤心,各种痛苦的声音交杂出现,久远的、纷乱的,很多身影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但声音却刻骨铭心。
“你个小杂种,有娘生没娘管,居然敢对我们这样说话!”
“就是就是,没有爹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
“别这样说,小心他发疯打你。”
“笑话,我会怕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伸伸手指就能将他碾碎。”
“杂碎,野种,小疯子……”
“……”
“喂,你们做什么呢,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许多不堪的唾骂里,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灵动的声音,薛子衍蹙了蹙眉,不解的想要看过去,可却好像被遮住了双眼,他不能看到替自己解围的人是谁,只能隐隐闻到一股暗香,有些熟悉。
“别惹她,她可是黎府的千金,惹了她,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快走吧,快走吧,真是倒霉晦气。”
那些人的脚步在不断走远,薛子衍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那小女孩的身影就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她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要不要我给你叫大夫。”
薛子衍摇摇头,他没有看病的银钱,但眼前这抹馨香却让他忍不住想要触摸,心底有一个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正当他抬眸望向她时,薛子衍忽然醒了。
梦境破碎,一切都是泡影。
当初的那场毒打里,并没有人替他解围。
可方才的幻梦中,却有一人拨开重重险境,毫不犹豫选择了他。
该说不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月色入户,薛子衍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和,他仿佛浸在了冬日的寒冰中,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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