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春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的意识沉重,好像被拖入一片血色泥沼里,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一片寂静,寂静之中,她的心跳声被放大。
好像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季望春心有不甘,她明明还有血海深仇要报,还没有加官进爵,她明明前一段时间才过完她的二十岁生辰。
她还年轻,脚步不应该在这里停下。
不知为何,梦魇中的那几道身影在季望春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小春!!一定要活着!!!”
一句莫名的话在她的脑海中激荡,一股莫名的勇气陡然自心底而生。
季望春伸手握住自己腰间骨剑的剑柄,虽然她的视力被剥夺,但她还有剩下的其他感觉器官。
她的右手迅速抽出骨剑,倒转剑刃,剑刃压在她左手的伤口上。季望春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前方,眉头下压,她的左手旋即握紧,将剑刃深深嵌进伤口里,右手缓缓抽出剑身。
白色骨剑剑身被她自身的鲜血染红,骨剑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怪异的剑鸣,听上去像是人的兴奋嚎叫。
四周不再寂静,奇怪的呜咽声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陡然响起,一道隐隐的歌声自远方传来,骨剑的剑鸣更加激烈,剑身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季望春的掌控。
“安静。”
季望春轻声吐出两个字,提剑一挥,一举将所有怪异的声响镇压。
四周重归寂静,季望春怀中的镜使令莫名发烫,紧接着一股极强的力道一下子将她拍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荡平——一切不敬者——”
季望春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仿佛被挤压变形,她一阵猛烈咳嗽,咳出一口血后彻底昏迷。
这片山林随之恢复如常,山林的深处时不时有几道怪异的声响传出,昏迷的季望春一无所知。
身旁的刘叔已经化为一具跪坐着的白骨,太阳东升西落,白骨的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季望春迟迟未醒。
山林里的某些东西蠢蠢欲动,纷纷朝着季望春的所在地奔袭而去。
一道黑影率先出现,盯着地上趴着的季望春看了良久,缓缓蹲下身,伸手摸索着季望春的脸,找到了耳朵作为定位点。
她的指尖沿着耳垂,划过她的下颌线,最后抬起季望春的下巴,托起她的整张脸,眼神扫过她右眉眉尾和右颧骨上的黑色小痣,了然一笑。
随后,她站起身,目光这才落到整片区域。
这片区域光秃秃的,与周围极其茂密的山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根据手里现目前掌握的资料大概判断,这里已经形成了小范围的死地。
她重新看向地上的季望春,她正是这片死地的正中心,攻击是朝着她来的?
那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
一旁的白骨突然散架,清脆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块白骨令牌赫然躺在那一堆白骨之上。她捡起那块令牌,上面大大的“镜”字让她暂时毫无头绪。
她索性收好那块令牌,将季望春翻了个身,拖着她的一条胳膊将人带走了。
看来这次的行动任务不会太轻松了,编号05437……
她微微回头,眼神睥睨着下方早已昏死过去的季望春,眼波流转间,她目光深处的某些东西隐隐动了一下。
好好活下去吧05437,我的大礼你还没有收到呢。
山林重归平静,天色拂晓,霞光漫天,季望春悠悠醒来,搁置在床榻上的手下意识想要握住什么东西,紧接着她身体一滞,手上传来的束缚感和包裹感令她陌生。
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烧柴火的噼啪声,一股食物香气钻入她的鼻尖,她想睁眼,可眼前一片漆黑。
季望春扯着干瘪发白的嘴唇,沙哑嗓音,道:“喂…可否点盏灯?”
“现在是白天,点什么灯?”
白天?!
季望春脑子嗡的一声,她抬手在自己的眼睛面前晃了晃,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不敢相信,伸手按上自己的眼睛,手下的力道一时间没有收住,指尖直接扎破了眼角,鲜血顺着她的眼尾缓缓划过她的脸颊。
那人见状,淡淡说了句:“疯子。”
季望春摸索着起身,坐在床榻边,问:“我的剑呢?”
“我收着了,你现在要吗?”
季望春又问:“我的剑没坏吧?”
那人顿了一下,答:“没有。”
“我不放心,你拿给我看看吧。”
那人不接话,季望春抿了抿嘴,微微侧耳倾听,也没有听见她的动静。
“你要看你的剑?好啊,我给你。”
这句话的后半截说得有几分朦胧意味,季望春不明白这样的朦胧与暧昧之下,到底潜藏着什么东西。
“来,过来,伸手,我亲自把它交给你。”
季望春依言照做,可她并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她大概判断了一下方向,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季望春朝前走了几步,脖子传来一阵刺痛,她当即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然暴露,没有继续选择往前。
“继续啊,你不是要拿你的剑吗?嗯?”
剑尖从她的脖子抽离,季望春的脸被三指宽的剑身拍了拍,脸颊上沾染了自己的血。
“你想杀我。”
一句陈述句,盖棺定论。
季望春的心思被人戳破,那人的口吻平淡得像是在跟她讨论待会儿吃什么一样,她无心辩解,大大方方承认,道:“是,我是想杀你。”
她还想争取一下:“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我会很开心的。”
那人没什么表情,手里的骨剑朝着季望春的脖子上压,压出一条血痕后,她道:“你开不开心,关我屁事。”
“哎呦痛痛痛,姐姐轻点儿…”季望春面容扭曲,连连告饶,“好姐姐,我不杀你了,你也把我的剑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啊。”
季望春没想到这么轻松,她趁机又提了要求道:“姐姐,你看我这个脖子…嘿嘿,你也不能指望我这个瞎子去上药啊,你说是吧?”
“好啊,待会儿我亲自来给你上药。”
那人将“亲自”二字咬得很重,季望春心里拿不准那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默默转身,一步一步挪着走回床榻边坐下,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贴身的暗袋。
指尖碰到了后,她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
那人道:“抬头,我给你上药。”
季望春乖顺照做,时不时喊痛,那人就用些力气,让她更痛。
贱人!
季望春气不过,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可眼下还不是时机。
上药的过程很慢,慢到季望春有些按捺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佯装难受。
那人将她胸前的手拍下,道:“你捂着胸口干什么?拿开,挡着我了。”
“我难受。”
那人叹气,道:“你怎么难受了?”
“我不知道,”季望春柔软地朝前一扑,扑到那人的怀里,“就是很疼。”
那人半信半疑,道:“疼?”
季望春趴在她怀里点头,道:“疼。”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一边各种撒泼打滚胡闹,一边把手探进怀中。
“真的好疼啊——去死吧贱人!”
电光火石间,季望春迅速锢住那人的腰,迅速掏出骨刀,用力朝下刺去。
骨刀刺破了皮肉,鲜血溅射到她的脸上,那人轻笑一声,那声轻笑落到季望春的耳朵里像是挑衅。
她猛地扑倒那人,跨坐在她的腰腹间,双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整条手臂的肌肉线条浮现,手背的青筋凸起。
她浑身颤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后,道:“贱人,可让我好找!”
“少…少校…”
那人猛拍着季望春的胳膊,二人力量上的悬殊让李洱头一次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再不想些办法,她可真的要死了。
“闭嘴!当年种种孽债,今日我一并都与你偿清!你就安安心心去死吧!”
李洱呼吸不畅,偏过头,挣扎着将自己肩头的骨刀拔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刺入季望春的胳膊。
“负隅顽抗!”
李洱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力道减轻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更加可怖的力道一下子擒住了她的呼吸。
失策,但她还没昏死过去。
李洱眼前阵阵发黑,她拼死一搏,手中紧紧握着骨刀,刺了身上的人一刀又一刀。
刀刀见血,但刀刀又不致命,这是李洱仅有的操作权限。
季望春也拼死不放手,直接低头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李洱吃痛,一刀刺入她的背心。
她们二人谁也不放过谁,互相胶着,看谁先倒下。
这场持久战从日出打到了日上三竿,最后以两人双双昏迷而告终。
一个浑身都是血窟窿,另一个脖子上一片青黑,肩膀被咬得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二人间最先醒过来的是李洱,她一睁眼,又闭上了眼,良久之后才重新睁开眼,一脸复杂地盯着一旁的季望春看。
怪人,疯子,歇斯底里,毫不顾忌…
这跟她在资料里看到的少校完完全全是两模两样。
而且一上来就恨不得弄死她…
李洱躺在地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
脖子和肩膀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又瞥了两眼身旁的季望春。
她的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也算是扯平。
李洱将人扒了个精光,这次她没有忘记,上药之前给季望春彻彻底底来了场搜身,搜出来她身上写着“镜”字的白骨令牌。李洱将它收好,强忍着自身的伤痛,艰难地给季望春上好了药。
现在计划有变,好在她的权限足够宽,可供操作的空间就多,倒也不用像往常那般在刀尖上跳舞。
李洱给自己上好了药,床上的季望春失血过多,仍旧在昏迷中。李洱起身坐在床沿,重新打量起季望春的那一张熟悉的脸。
李洱并不明白,长久的注视对于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不知道有一种野望,名为“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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