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果然好走，已经被丧葬砍伐的光秃秃一片，盖着一层结成冰碴子的厚雪，祁澈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在后面扶着棺材一路上山，冬天的金属格外冰人，黎景初又忘了准备手套，等到了地方，他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麻木，不能伸直，但仍然不顾黎景初的阻拦，和他一起挖坑。
黎景初抬头看看高悬的太阳，却没有感受到一点温度。
黎景初：“冷不冷?”
祁澈摇摇头：“不冷。哥，你要是累的话先休息休息吧。”
黎景初觉得孝衣这种东西只穿一次，挺浪费的，就只给他用白纸扎了个胸花别在身上，别说，和他忧郁的气质还挺合适的，只是和他这抡锄头的熟练动作有些格格不入。
黎景初也加紧了手中的动作。
祁澈摆了菜，点了香，烧了纸，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这个略显简陋的葬礼就算办完了。
但祁澈仍然跪在那里，看着两个土包久久不愿起身，口中呼出的白气长长短短，诉说着他算不上平静的心情。
黎景初也突然跪到他身旁。
祁澈：“哥？你这是干什么？”
黎景初：“叔叔，阿姨，虽然抱错了的事只是一场乌龙，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也算缘分。你们放心的去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把祁澈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祁澈拉住他的胳膊：“哥，你说什么傻话。”
黎景初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如果是一时冲动，那可能是傻话,但这件事情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现在总算是想出个正确对待他的态度。”
说完，放开他的手，也磕了三个响头。
黎景初：“不过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保佑他脑子清醒清醒，离那个男的远一点，你们知道吗？他真的是疯了。”
祁澈起身捂着他的嘴，往外拉：“你，你干什么啊？”
黎景初嗅到他身上有一种劣质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不难闻。
黎景初：“召唤你爸妈管一下你啊。你不再跟你爸妈说两句话吗？”
祁澈摇摇头，只是拉着他坐上三蹦子。
黎景初：“行吧。那我们回家吧。”
听到想这句话，祁澈拽着他的手指微微松了松，心中苦笑，他哪里还有家啊。
黎景初有心逗他，摆脱心里的阴霾，下山速度极快，祁澈心里害怕，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略带愤怒地让他停下。
这还是这三天以来他第一次对他生气，脸涨的微红，总算有了点生人的活气。
到了山脚，祁澈立刻放开他，躲到一旁，嘴里喋喋不休地埋怨着，大抵是些这样子很危险的话。
黎景初把手刹一拉，把腿往车头一放，像个该溜子一样往后一靠，嬉笑着看他，说什么全然没有听进去，就看他手忙脚乱说教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脑海中忽然涌现出那天晚上他嘴唇肿肿的样子，视线不由得下移，红了脸颊。
注意他奇怪的目光，祁澈连忙捂住嘴，别开了脸。
黎景初感到了自己的失礼，想解释点什么，突然车边猛得，两人齐齐向声音处看去，原来是村里的小孩拿着点燃炮仗专门往这边扔。
黎景初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启动三蹦子离他们远点。
余光看到，祁澈的样子很奇怪，想捂耳朵又干嘛不敢，就问：“你咋了？害怕那个东西吗？”
祁澈：“嗯。以前小的时候经常有小孩用那个往我脸上扔捉弄我，有一次差点把眼睛给炸了。所以有点心理阴影。”
黎景初：“这些破小孩，那你得揍他们，让他们有点心理阴影才对啊。”
祁澈低头不说话，冷了场。
黎景初自己找补：“也是，你人好做不出这种事情。没事，以后有人再扔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去。”
祁澈小声说：“谢谢。”
黎景初：“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祁澈提高音量：“谢谢。”
黎景初：“啊？你说什么我还是听不见。”
知道他是有意捉弄自己，祁澈把双手在嘴前合成喇叭状，喊道：“我说，谢谢。”
黎景初笑道：“好好，这回听到了，真好听。”
祁澈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刚刚的愁丝被他一闹消散了很多。
祁澈：“哥。这里，好像不是回我家的路。”
黎景初：“怎么不是。妈做了一桌子餐，爸也回来了。悦悦专门去镇里买了炸鸡和奶茶，你熬了三天了，就白天的时候眯了一会儿，今天就回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祁澈：“哥……”
黎景初加大马力，再次使用轰鸣声盖住他声音的计量，向家里驶去。
远远就可以看见，黎悦蹲在门口的石台上磕着瓜子等他们回来。
黎景初跳下车给了黎悦一个暴栗：“你也不带个帽子，蹲在这风口上干什么？”
黎悦站起来踢了他一脚，可惜踢空了：“很明显，等你们回来呗。”
然后走到祁澈身边，嘴里随地吐出瓜子皮，斜眼看着他，祁澈被他看得有些局促。
“欢迎回家。”祁澈愣了愣，想说一句谢谢，黎悦就红着脸跑进屋里。
黎景初笑着跟他解释：“臭丫头，自己先尴尬上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嗷。”
祁澈摇摇头：“不会。”
黎妈妈也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迎上来，祁澈：“乖儿子，回来了。”
祁澈想解释些什么，黎景初连忙制止他，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没告我妈。你就当行行好帮我演演戏。她要是知道了又该烦我了，让我安安静静过个年好不？”
祁澈认真地点点头。
一进大门里就能闻到满院的香气，院里的圆桌上盘子层层叠叠，就是这样，黎爸爸还一手拿了一个盘子往上堆。
黎爸爸是个和蔼可亲的胖老伙儿，看见祁澈就笑眯眯地拉他坐下。黎悦把一杯奶茶Duang一下放在祁澈面前，坐到一旁低头玩着手机。
面对这些充满热情的好意祁澈有些应付&不足，黎景初一边笑着给他解围，一边拉着他去洗手顺便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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