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阿尼克·多尔。最神秘的S级雄虫,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强悍的精神力,被皇室带走抚养,成年后立刻与二皇子成婚,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少之又少。
他站在门前,有些犹豫。
他今年二十二岁。这是他第一次可以踏出这道门。
“您不认识路吧。”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手指,掌心跟着覆上他手背。
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抖。
二皇子不会这么握他。那家伙受过太过良好的教育,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就算是最亲密的时候,也只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实在令人挫败。
但平民出身的将军不在乎这些。德塔拉着他的手向前,带他越过门扉。那门槛其实很矮,矮到一眨眼,天空便出现在他眼前。
米阿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天空。他的宅院很大,大到包括不止一个花园。
但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在走入这片天。
周围没有遮挡。
他走在阳光下,属于虫族首都星的太阳光辉灿烂,热到令人打颤。
他向天空伸手。空气涌入他的肺,带着一种特殊的尘土气息。
花园里没有这种属于道路的气息。
再向前,人声涌入他的耳朵。通向大门的路一点点缩短,他想起自己曾在窗前看这条路:那时候它有这么短吗?
道路尽头是白色的铁栏,是灰黑色的马路,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站在门前,呆呆看着他们。
对他而言,整个虫族都只活在网上。除了皇帝、二皇子和几个仆人,他谁都不认识。他是备受宠爱的S级雄虫,栖身的宅邸位于寸土寸金的首都星核心区,但他孤零零地活在所有人视线外,整整二十二年。
……太阳有点太晒了。
白光照得周围的一切绚烂刺眼。
他迷茫地回过头,想要找回平时遮阳的屋子。然而,头顶不是熟悉的天花板,是一把突然出现的伞。
德塔手持伞柄站在他身边,垂下头,黑色的发丝一侧被照亮,看起来像一片眩目的白。
黑和白一起吵着米阿的眼睛。
他低下头,闭眼,摸索着往前走,立刻,手再次被抓住,这一次,甚至是直接五指相扣。
“我带您走,”他的新雌君轻语,“请抓紧我,雄主。”
直到上了车,米阿还晕晕乎乎的。他死死抓着德塔的手,整个扒在人身上。
德塔拉下车窗上的防光罩,将他们包在阴影里。好一会,米阿才缓过神,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把德塔的手挖出一个紫印。
“抱歉,”他赶紧松手,“我——”
那痕迹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米阿睁大了眼。他之前也打过二皇子,但二皇子只有A级,愈合远没有这么快。
“别在意。您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我的雄主。”对方咬重最后四个音,提醒他两人的关系,“您似乎不喜欢出门活动,太久不晒太阳,有点受不住强光。”
“……去花园晒太阳没意思。”
“确实。我们的天性就是征服、扩张、远行。”德塔轻声道,“我们不适合笼子。”
“但我们都在宇宙这个笼子里。”米阿没头没脑地回答。这种想法有时能安慰到他:只是别人的笼子更大罢了。
德塔稍微睁大眼。他的错愕转瞬即逝,化作有些愉悦的笑意:“这倒也确实……所有人都在笼子里。我们只是不同笼子里的生物,偶尔会被合笼饲养。”
米阿用力闭眼,再睁开。眼前被晒出的红色和青蓝色逐渐消失,他看到德塔坐在他身边,稍微歪过头,面对他。他比德塔矮,所以德塔在俯视。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一汪凝固的血。
他本能地想一巴掌抽上去。这么一会,他就快忘了自己打算对德塔怀柔。
凝固的血动了动,眼角弯起:“您看起来好一点了。要喝果汁吗?”
“不要甜的。”
德塔打开灯,照亮座位。递过来的果汁有些酸,带着青草特有的苦,对虫族而言,这种味道并不难受。米阿小口喝着果汁,情绪随着果汁一起落进肚子。
“你之前的雄主对你好吗?”
“这不该让我说啊,我的个人立场还是太重了,”德塔绕过这个话题,“何况,我也不该对雄虫品头论足。还请您饶了我?”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饶过你?”
德塔露出一种夸张的不安:他是装的,并且他故意让米阿知道他是装的,甚至,他故意让米阿知道他故意的。
“啊,让我想想……”他吐出语气词时像从喉咙里往外哈气,让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您应该割掉我的舌头,这样,就说不出您不喜欢的话了。”
米阿:“……雄虫倒也不会这么残暴。”
“不会吗?”德塔反问,“就连军雌,都经常带着伤来上班。更多雌虫会被活活虐待至死……雄虫嘛。您放心,我对我的命运有准备。”
“不是,”米阿的逆反心立刻就起来了,“我是说我不是!”
德塔竖起食指,在唇边晃了晃,指尖压在上唇。
“您不是?”他故作惊讶,“……这是您喜欢的玩法吗?”
完全被说中的米阿气急败坏,猛地起身,按住对方的肩膀。强悍的精神力忽然爆出,狠狠冲向面前的雌虫。
德塔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很满。
脑袋像被塞进过多的液体,颅骨撑得发疼。意识与身体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他不得不向内,看到自己的意识海。那片海域已干涸许久,干枯的海床片片龟裂,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再这么下去,泥土深处的海水也会蒸发,连同他的理智一起。
然而水来了。
精神力如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落,紧接着,意识深处的印记忽然形成防护,阻隔外来的雨水。昔日雄主的印记在试图维持自己对雌虫的掌控,但D级雄虫可怜的精神力在S级面前不堪一击,屏障被轻易击碎,水落入海中,打湿那片大地。
德塔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几乎失去了所有感受能力,只知道水在下落,冲刷他的脑子。
德塔,有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叫他。清醒些。
过往的战斗中,即使濒死,他也能在失血导致的朦胧中抓住最后一线清明,实现绝地反击。
但现在他要和什么战斗?
精神力不容拒绝地进入他的意识,安抚的方式简单粗暴又有效,他的身体在为雄虫的意志和信息素后仰,颤抖的瞳孔因意识不清散开,眼睛逐渐蒙上水雾。
“呃,”他喉咙里漏出含混的挣扎,“停……”
太多了。干涸太久的海域没办法留住这些水,它们流向四方,除了反复冲刷大地什么都不做。表层土壤变得湿润,反而阻止水向更深的地方渗透。表面看去,这里恢复成一片海;但实际,那些裂痕和干枯依旧藏在海底。
德塔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正被米阿按在椅子上,脑袋贴着椅背。躯体沉重又毫无反应,他试图抬手,但大脑找不到自己的手腕。
“停……”他喃喃,“这样不行……”
雄虫的信息素跟随精神力释放,包裹着他。他的膝盖开始颤抖,本能在要他顺从面前的雄虫,获取精神力乃至基因。他是只雌虫,他生来就该这么做——
德塔猛地抬起手,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血腥气在嘴里炸开,他吞下鲜血,像吞下自己的灵魂。
血色的目光聚焦在米阿脸上。
“雄虫啊……”他吐出细弱的低语,“再这样……我的脑袋,会炸开。血会溅你一脸……呵呵,还蛮有趣,是吧……?呃……你要,被我的血,装饰吗……?”
米阿冷静思考。
在涉及自身的大事上,他总是很拎得清:他虐待德塔也只会被雄虫特权保护,但如果他杀了德塔,那他百分百变回二皇子的笼中蛐蛐。
他收回手,同时撤回精神力。
德塔依旧靠在椅背,脑袋后仰,目光滑向上方。他呆呆看着车顶,身体无意识打颤。刚抬起的手坠回椅面,伤口快速愈合,但血仍然弄脏了椅子。
“……抱歉。”
“什么?”
“椅子……”德塔缓缓抬头望向米阿,“弄脏了。”
“这是你的车。”
“已经是您的财产了。”
米阿愣了愣,才想起作为已婚雄虫,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获取雌虫的全部财产。法律上,之前二皇子的财产也是他的,但他从没指望过染指皇室的东西,所以完全忘了这一条。
“弄脏了我的财产,想怎么解决?”
德塔还有些恍惚。他困难地想了一会,才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米阿面前。米阿被他吓了一跳:还是那句话,二皇子是皇室,再怎么彬彬有礼,也不会真的按所谓雌虫守则行动。
忽然见到一个全网吹捧的将军跪在自己面前,即使自己之前下过类似的命令,米阿也吓得大脑空白。
“……请您,”德塔的话语断断续续,“责罚……”
第一次真的见识到雌虫逻辑的米阿呆立在那。
德塔也是呆的。
他的脑子被对方的精神力冲得一团混乱,只觉得自己站在一片虚无里,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奋起反抗把这个雄虫杀了,一条是老老实实按照学过的内容行动。
他还不想和米阿一命换一命。
所以他必须跪下,就像所有雌虫一样,跪倒在雄虫面前,试图靠顺服祈求一丝怜悯。
……所谓的雌虫守则。
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都被它裹挟。有雌虫接受,有雌虫麻木,也有雌虫愤怒,有些甚至为此叛逃,成为宇宙中游荡的星盗。
但德塔的唯一感受是冰冷的兴奋。
找到对手的兴奋。
雌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敌人不过是一团待宰的肉块,但对抗雄虫、对抗精神力、对抗自己的本能,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充满期待。
不过,暂时,作为这一次交锋中的失利者,他愿意付出败者的代价,让胜者收获报偿。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垂落的发梢,深吸气,稳住自己的声线,又说了一遍:“请您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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