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之上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色妖气,没过多久,就这样直接钻进了冷玉的金瞳之中。
大约只在一息过后,冷玉便猛地睁开了眼。而就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她面前的景致便陡然间换了个样子。
将军府还是那个将军府,只不过此时出现在冷玉面前的将军,却俨然是活生生的模样了。他虽已经很久不再战场,但他的腰背仍是挺得峻拔,府中厅堂的阴影投下,显得这苗疆昔日的战神宛若一座巍峨的山峦。
而站在将军身后的人,正是芙佩。和那虎背熊腰的将军比起来,芙佩便更显得瘦小纤弱了。她望着将军的背影,柔声开口,说道:“爹爹,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然而,将军却没有动,只是沉默地望着桌上燃着的檀香。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今日是你娘亲的忌日,这几日我难免对你疏忽了些,过几日之后,就是丰年庆,你可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站在将军身后的芙佩神情变了变,那温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碎,而从那皲裂的缝隙中则流淌出了深深的恨意。
芙佩没有回答将军的话,只是轻声开口,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道:“爹爹,当年娘亲断掉的那两只尾巴,给您带来了什么好处?”
将军闻言,似乎是悚然一惊。他沉默良久,这才回过身来,有些无措地开口问道:“啊,芙佩……你都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芙佩听到将军这么问,轻飘飘地冷笑了一声,接着,在她的指尖上便跃起了小小的一簇异火。将军似乎被那跳动着的火苗灼伤了眼,神色黯然地“啊”了一声,方才说道:“是狐火啊。”
芙佩没心情理会将军的惆怅,只是冷着声音重复道:“当年娘亲断掉的那两只尾巴,给您带来了什么?”
见芙佩执着于这个答案,将军也不再隐瞒,反倒只是冷笑着说:“地位,军功。用她的两条尾巴来换,我还嫌不够呢。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偏偏赶在新帝登基,彻查半妖之事的时候生下你弟弟,又没能活下去。还有你,你也是个累赘,为了隐瞒你半妖的身份,害得我只能急流勇退,告老还乡。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给她位分,给她容身之所,没有把她丢回到金阙——呃!”
将军话还未说完,芙佩身后便陡然展落出一条长长的狐尾。那条狐尾宛若赤红的长蛇,甩得劈啪作响,直到最后绕上了将军的脖颈。
杀死将军的人,果然是芙佩。
在听到那一声颈骨断折的闷响过后,冷玉缓缓睁开了眼。
芙佩见冷玉睁眼,她那一双美人目登时盈盈蓄满了泪,凑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姑娘,可曾看出什么了?”
冷玉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有些疲惫,说道:“莫衡说对了,是厉鬼作祟。”
冷玉这话一出,在此之前没能和冷玉打好配合的莫衡明显愣了一下,刚想说那你之前狐仙来狐仙去的,是想做什么,却见一旁的程青女给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这话就这样被莫衡又憋在了心里。
直觉告诉他,还是信这个长着一只金瞳的古怪姑娘吧。
靠谱。
见莫衡没有说话,冷玉也暗自松了口气,说道:“芙佩姑娘,我很遗憾……是你的娘亲,在府中冤魂不散,这才对你的父亲痛下杀手。你父亲有错,但是鬼怪害人,手染杀孽,对他们本身亦是一种罪过……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芙佩听冷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她心下却到底满是狐疑。
只有芙佩自己知道,当时她的娘亲死去,早已魂魄不存,她和娘亲唯一的牵系,便是她身体里那颗妖丹。
怎得这姑娘却说……啊,一定是了,自己动手的那一刻,被冷玉错认成了娘亲为之。
芙佩自觉想通了关窍,出口却先是怅怅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么多年,我的娘亲竟然一直在这府中吗?”
“对。”冷玉看着她,眼里也多了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她一直在。所以,我们打算……在将军府中布阵,将你母亲的亡魂暂时拘束起来。她如今杀了人,神识会被怨气侵蚀的,时日久了,再伤及无辜怎么办?”
“这……”
芙佩一听这话,一时有些犹豫,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下来。冷玉见状,趁势又继续说道:“芙佩姑娘,这么多年来,你母亲一直游荡在府中。她生前就几乎被将军府困了一辈子,你难道希望她死后也要继续困在这里?你放心,我们只是想暂时将她拘住,然后,魂魄净化后,就可以往生了。”
这话终于触动了芙佩,她点点头,垂下了眼,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告诉我就是。”
冷玉见芙佩点头同意,她那只金瞳之中登时出现一丝狡光。她转身,拍了拍程青女和莫衡的肩膀,说道:“行了。人家都同意了,我们也走吧。”
莫衡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追问道:“走?去哪里?”
冷玉回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扫了莫衡一眼,说道:“还能去哪里?为布阵去做准备啊。”
*
“我说师妹,你可真不客气啊。一来就要这么多东西?丹砂、符纸,这些虽然常见,但在你二师兄这里,那可都得是上好的物件才能拿得出手,就这么白给了你?”
郁氏商行之中,郁云明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啜着一盏茶,冷玉却始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望着端坐在堂前的郁云明,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银子先欠着,等我回了山,会还给师兄的。”
“哈呀,我哪能真要小师妹这点钱?”郁云明一听,笑了,放下茶盏就站起了身,说着还要伸手捏一捏冷玉的脸,“师兄这儿要什么有什么,随便拿。”
冷玉一偏头,躲开了郁云明伸来的手,这才又说道:“对,还真的得再多要一样。”
“困妖索。”
冷玉这样说着,话音一顿,又改口道:“不,还是缚仙索吧。”
困妖索和缚仙索其实是功效差不多的东西,不过这么名字一听,当然是缚仙索更厉害点,而再加上芙佩含怨多年,普通的困妖索还真不一定能困住她。
郁云明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梢,说道:“嘶……这东西可更贵啊。”
郁云明话音刚落,眼见着冷玉眼色一沉,他连忙改口,说道:“欸——但既然是小师妹开口,那我就给你准备着。”
得到郁云明应允,冷玉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那就拜托师兄了。”
冷玉说完,脚步却是一顿,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对了,师兄。你在外云游多年,可曾找到潭优的消息?”
听到潭优这个名字,郁云明愣了一下,旋即便苦笑了一声,说道:“刚出山那两年,我确实也找过。可我们这个大师兄,神出鬼没,找了几年,都没见到他的影子,这几年我忙着经商,倒是把这件事忘了。怎么?看来老头也把这差事托付给你了?”
冷玉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的,这事情一直是师父的一个心结。找不到潭优,他估计一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郁云明叹了口气,拍了拍冷玉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这事情怎么说也轮不到你这个刚出山的小师妹插手。这样吧,之后我再多留意留意,实在不行,让你的什么三师姐啊,四师姐啊都帮帮忙,你呢、就先安心忙你的事情去吧。”
郁云明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绕在冷**边的钟离煜。钟离煜龇牙咧嘴地低吼了一声,一偏头撞了撞冷玉的小腿,示意她快走。
冷玉无奈,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郁云明,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郁云明又在冷玉肩头拍了两下,说道:“去吧去吧。干大事的时候,可记得悠着点。”
冷玉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缚仙索,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
“潭优是谁?”
布阵的时候,钟离煜到底还是没憋住,趁着私下无人,咬着牙关,从喉咙里囫囵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接着,钟离煜就看见冷玉的手一顿。她眉心一锁,很快就将缚仙索打了个结,这才抽出空回应道:“你不是听到了?那是我大师兄。”
“废话,我当然听到了。我是问你,干什么你们都要找他?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们师门中人,十年过后就会回到师门去吗?那找他做什么,反正十年之后,他自己就回来了呗……”
钟离煜说着说着,才发现冷玉已经好久没讲话了,他再猛地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异瞳中,蒙着一层厚重的阴翳。
“你不知道。潭优虽然是我们的大师兄,但是……”
“他也同样,是师门的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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