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冷玉来到桃花别苑的时候，眼角还是忍不住用力地跳了跳。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桃花别苑太过奢靡富丽，冷玉自出山以来，便从未曾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许是郁云明已经快马加鞭地同那位名叫钟离姝的郡主打好了关系，冷玉刚走到门前，递上拜帖，守在门口的侍卫就点头哈腰地应了一声，敞开大门放冷玉和钟离煜走了进去。
冷玉一边走，一边偷偷跟钟离煜咬耳朵，问他：“哎，你那位小姑姑，人怎么样？”
钟离煜似乎是想撇撇嘴，可现在的他只能喷出个响鼻来，他不屑地说道：“还能怎么样？”
“我父王那一辈里就属她年纪最小。跟我大概也就差了十岁不到，我小时候她就喜欢冲我摆架子让我帮她干活。等到她长大了，身份尊贵，也没人催着她找驸马，她可倒好，搜刮了些清俊的美少年来，整日里谈情说爱……”
钟离煜就这样一股脑儿地说了下去，冷玉却有些尴尬，她轻飘飘地咳了一声，制止了钟离煜的话，说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问，郁二哥为什么要我来找她？你总归是要比我更了解这位小姑姑的。”
“这……我也不大晓得。”钟离煜犹豫了一下，悄声应道，“不过，你之前既然说，你那个郁二哥是解咒的好手，那想来定然是给我那个小姑姑留了些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只可惜，他没明说，也不方便明说。”
冷玉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梢，问道：“不方便？为什么？”
钟离煜这时候倒是想通了些，说道：“毕竟，如果他不明说，他只是见你来了，想让他的相好的，也就是我小姑姑陪你玩玩。但如果他明着帮你，我也有些担心，会引起我弟的注意。”
一夜过去，钟离煜说话倒是柔和了些。这倒是让冷玉有些惊讶。
她正想要打趣钟离煜，说一句“你今天倒是乖了许多”，就见有人匆匆朝他们这边赶来相迎。
“冷玉姑娘。这边请，我们郡主已经在等您了。”
冷玉这才收回心神来，抬起头冲那匆匆赶来的小侍卫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那就多谢你为我们带路了。”
*
刚一跟着那小侍卫走到了桃花别苑的舞榭，冷玉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气。接着，一旁的钟离煜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嘀嘀咕咕地抱怨道：“又来了。”
冷玉回过头去，看向钟离煜，不由得笑了一声，这才又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钟离姝。
钟离煜的这位小姑姑此时正稳坐高台，穿着一身华丽的孔雀纹锦绛纱袍，一双桃花眼莹然有光，正倚靠在一位小倌怀里吃着剥好的葡萄。见冷玉朝她看过来，她弯起眼，愉快地招了招手，说道：“哎呀，你就是云明那位小师妹吧，果然是娇媚动人，快过来、快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冷玉冲着她施了一礼，这才走上前来，钟离姝拉过冷玉的手，说道：“云明说，你要找我帮忙呀？”
钟离姝说话间，冷玉便注意到这位小郡主耳边坠着的是质地上好的编丝绿水晶玦，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的亦是錾花信宜玉的护甲，一看便知这位郡主娘娘自小便是养尊处优，而能和郁云明这个奸商有几分交情，想来也不会缺钱。
这样想着，冷玉转了转眼，说道：“唉，姐姐，实不相瞒。我自小在山中，无法无天惯了，这不是一出山就惹了个大麻烦。”
说着，冷玉往钟离煜身边一指，说道：“我在长安那边，遇上了个公子哥，他喝了几碗酒，就对我动手动脚。我被他缠得不耐烦了，干脆掐了个咒，把他变成了这头畜牲。可坏就坏在，我不会解咒，现在长安那边的人闹到我师父那里去了。我不敢回山，带着这家伙跑到苗疆来找我二师哥，我想着，他天资卓绝，定然有解咒的宝贝。可等我来，问过一遭，这才知道这宝贝在您这里，不知道郡主娘娘舍不舍得割爱，将那宝贝借我几天？”
自打冷玉开始东扯西扯，钟离煜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此时见她话音落下，他扯着脖子便想要长啸一声，结果，他的低吼还没来得及滚出口中，就被冷玉狠狠一脚踢了回去：“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钟离煜窝囊地嘟哝了一声，只得又伏下身子，趴回了冷玉脚边。而一旁的钟离姝意味深长地看了冷玉一眼，笑眯眯地应道：“哎呀，本郡主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件宝贝，是你师兄亲自送到我府上来的，说是件祥瑞之器，不管是什么难解的咒法，只要用解咒人的一滴血，就能让这个人恢复原样。”
冷玉一听，眼睛亮了起来，殷切地看着钟离姝。钟离姝也微微一笑，抬手招来侍女，说道：“清露。”
钟离姝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侍女就微微弯下腰身，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去把琉璃杯拿来。”
一听这话，那个叫清露的女孩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这……”
钟离姝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话……这些唱歌跳舞的，也一并撤下去，听得我心烦。”
见钟离姝有点不耐烦了，清露到底不敢再说什么，点头哈腰地离去后，院落里的歌舞也跟着一并撤下。
总算安静了不少。
钟离姝抬手，修长的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座椅扶手，最后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到了钟离煜身上。
冷玉看到钟离姝笑了。
“好久不见啊，不来和你的姑姑打声招呼吗？”
“我亲爱的侄子。”
钟离姝短短两句话，吓得钟离煜脊背一寒，浑身上下的狼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冷玉自然也是吓得不轻，张了张嘴，嗫嚅半晌才问道：“啊……郡、郡主娘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离姝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看着冷玉说道：“哎呀，小姑娘啊，你还是嫩了些。真当我是什么不问世事的风流郡主啊？”
她说着，就转头看向了伏在冷玉脚边，蓄势待发做出攻击状态的钟离煜，说道：“而且，当年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钟离姝冲着自己的小侄子招了招手，说道：“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才能合作。”
冷玉没搭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钟离煜。
这是他的苗疆，一切自然是要由他全权负责。
钟离煜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你先说，是什么样的条件。”
“你若登基为王，那么，自此之后，苗疆的所有商行，由本郡主全权负责。”
钟离煜一听这话，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不可能。”
冷玉听罢，“啧”了一声，一把搂过钟离煜的脖子，把他往一旁拽了拽，说道：“郡主娘娘，我们先商量一下。”
钟离姝倒是不着急，眯了眯眼笑道：“不急，你们请便。”
冷玉点了点头，就捏着钟离煜的后颈，把他连拖带拽地扯到了一边去，接着，她半蹲在地上，抬手戳了戳钟离煜的鼻尖，说道：“喂，我说，你是不是傻？”
钟离煜愣了一下，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说道：“你干什么骂我？我才不傻！我若是真的重掌王权，怎么可能把苗疆的商权全部交给……”
“所以才说你傻。”没等钟离煜说完，冷玉就瞪了他一眼，说道，“钟离姝愿意帮你，这说明她自然是愿意成为你的助力的，等你成为苗王，有一个人帮你通商，打理苗疆的商行，这还不好吗？”
“她又没有狮子大开口，要你的兵权，分你的政权，更没有要封地，你就知足吧。她既然想要钱，你就给她钱，但是……虽然不能把她掐得太死，但我还是劝你到时候把盐铁的营生握在手中，别给她太多的可乘之机。”
钟离煜偏着脑袋想了一晌，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冷玉和钟离煜谈妥后，便站起身拍了拍手掌上沾着的狼毛，朝着钟离姝走了过去。钟离姝微眯着眼假寐，见冷玉过来，她掀开眼睫，懒洋洋地问道：“看起来是决定好了？”
冷玉点了点头，说道：“嗯，决定好了。只要郡主您能帮助钟离煜重回苗王之位，他便会将除盐铁制造之外的所有商埠交给您打理。我想，有郁云明的助力，这些商埠够养您一辈子了吧？”
听了这话，钟离姝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哈，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比我的侄子聪明几分。他可真是找了个好帮手，你们两个是怎么遇到的？”
冷玉看了一眼又伏到她脚边了的钟离煜，略去自己的身份和破解封印的全过程后，将整件事简略地讲了一遍。听罢这些，钟离姝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地感叹道：“唉，你说……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啊。”
钟离姝话音刚落，清露便端着那琉璃杯走了过来。钟离姝见状，款款站起身朝清露走了几步，这才又回身冲着他们一招手。
“走吧，随我去看看这琉璃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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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叙之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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