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玉在经历了耗人气力的入门试炼、耗人心力的无端指责,修为高超强者的实力压制后,早在宗主出来打圆场之前就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就看见上面那些雕梁画栋的精致房间横梁。
他刚刚醒来,脑子还没清醒,下意识得觉得自己还在宋家。在宋家,如果他睁眼是这样的场景,那么就代表下一刻他就要被作弄了。
想到这,宋衡玉立刻挣扎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扯出一层又一层的疼痛,但他依旧拼了命地想爬下床,直到——推门声响起。
“你这小孩儿,怎么我只是一会没看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语气里带着疑惑和温和的女声响起。
宋衡玉一楞,他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过去,就看见门边上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人束冠,着长褂,打扮地像个凡俗书生一样,但她腰上别剑,气势磅礴,在她目光扫过时,能感觉到如三尺青锋一般的尖锐细密地刺痛皮肤。
她不是宋家的人。这是宋衡玉在愣神过后,脑袋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宋家是绝对养不出像她一样清冷,锋利,闲散,强大的人的。宋衡玉很肯定。
“小孩,醒醒啦,回神啦。”
大概是宋衡玉愣神的时间有点长,那青年人上前,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后她坐到床边上轻轻托起他的右手,还没等宋衡玉反应过来,一股温柔的气就从那进入,一路走遍了全身。
“你……是谁?”宋衡玉有些迷茫地问。
青年人思考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心眼的笑:“我?我是你新出炉刚上任的师尊。”
“!!”
“……”
“……”
在刚听到这话时,宋衡玉才整理好的思绪就被唰一下打地凌乱。下意识地,毫无理由的,他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真的。
可能是他不敢相信他能遇见这么好的人,也可能是他觉得他们说的至少有一点道理,那就是怪物的他不配得到好的未来。
脑袋里的画面顺着这自己对自己的质疑,一幅一幅过去在宋家的画面闪过,有那些比他大比他小的兄弟姐妹欺辱他的画面:他们骂他:“你是不要脸偷人的贱人娘生的,她是贱人你肯定也是。”
有他想要跑出去却被拽回来打一顿的画面:他总是听人说外面怎么样外面怎么样,但他只能看见自己小院子的一隅天,哪怕小心翼翼偷偷溜出去,可还没走个几步,就被发现他的三长老丢到了没有一丝光的黑屋子里去……他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他失了魂一样坐……
“宋衡玉。”突然响起的女声打断了那些接连浮现出的黑暗记忆。
“你是入门试炼的第一名。”女声果断,肯定。
他的记忆顺着话语,在他面前展开了一幅幅画面。他走上台阶,台阶边上有怪物,有那些羞辱的话语,有他最害怕的人,也有他最渴求的物。但他只是一步一步走上去,把其他人都甩在身后,直到作为第一名抵达终点。
“你温柔、坚强、聪明、善良。”面前的人语气坦然平和,就像是她对他的那些形容,对他这个怪物的形容,都是天经地义一般。
“所以。”
宋衡玉很难得的睁开了自己习惯闭着的眼睛,他眼睛大大睁着,嘴忍不住抿了又抿,眼里神色复杂,彷徨不安中夹杂着微弱的期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
陈柚说:“所以,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尊。”
*
陈柚在宋衡玉面前时,脸上还带着淡笑,等出了房间,她脸上的笑立刻就被撤了下去。陈柚回想着刚才宋衡玉的表情,那一副明显是因为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害怕恐惧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宋衡玉如今十六岁,宋家也养了宋衡玉十六年,他过去一直在宋家生活,那么,他的那些恐惧无助也只可能是宋家所导致的。
【宋家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好好一个小孩,被他们养成这样,衣服旧得比凡俗人家小孩穿的都差】
陈柚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好好一个小孩,被他们养成这样,养的他ptsd都出来了】
跟着陈柚的系统也看了全程,它也难以置信地说:【我知道男二很惨,但我想着那么大一个家族,再惨也至少有个保底,但现在看他穿的,再看他那种神态举止,宋家的仆役都没他过得惨吧!】
陈柚很赞同:【宋家,就没个正常人吗,我之前去宋家,不好不坏排行中等的仆役身上都至少有一件法器,最差的那一批至少衣服都是新的好的,几十年没去,他们这代人素质这么差的吗!】
系统忽然沉默片刻,它支吾道:【可能是因为他们这辈是男主女主这一辈吧……男主女主这一辈的人一向高的上限极高,低的下限极低吧……】
这话一下子把陈柚都干得语塞了好一会,最后,她面色宁静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心平气和地说:【没事,兔崽子不乖打一顿就好】
*
在新弟子入门大典这一强制要求所有峰主出场的大典结束后,天权峰主宋骏云就直接回了天权峰,他那最看重的宗族小辈,也是他的大弟子宋霄因为宋衡玉的事,很担忧地大典刚结束没多久就告退了。宋骏云对他向来宽容,哪怕宋霄忧心的人惹了他的厌恶,他也没有阻拦。
忧心同宗的兄弟,是个好孩子。宋骏云这样想。
想到这,他又想起刚才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宋衡玉,以及为他瞎出头的陈柚。
宋骏云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他虽然对家族的详细情况关注不多,但也知道他那家主兄长十几年前多了个孩子,但兄长和嫂嫂感情伉俪情深,房中无妾,亦无妾生子。这孩子的娘不是嫂子,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要脸的贱女人插足了兄长和嫂子的感情。
这不要脸的贱女人在生孩子时就死了,宋骏云得到消息赶过去后,只看见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那个勾引兄长的贱女人的错。宋骏云如此坚信。但那贱女人死了,婴儿有错但也有无辜的地方,给点吃的喝的随便养养就行。
但他居然如此还不满足,还想拜入太清宗求仙问道!
宋骏云一想到这整个人就十分恼火,恨不得当年就把他杀了,但他们宋家到底是大家族,干不出这么没下限的事。
就是天玑峰主衡殷真尊过于烦人。
衡殷真尊她已经化神圆满,而宋骏云现在才刚元婴后期,跨了一整个大境界。再加上衡殷真尊以跨境界战斗出名,化神圆满的她已经可以力战合体尊者,而元婴后期的他打同境界的都输赢掺半……
“留驹真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熟悉的含笑女声在宋骏云身边响起,他被吓地几乎要跳起来,但搭在肩上的,名为长明的剑牢牢地把他困在座位上。
然后,熟悉的被剑脊扇飞,熟悉的天旋地转,熟悉的重重倒在地上。
他疼地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仰视着不远处的陈柚握着连剑鞘都没取下来的长明剑一步一步走近,用着饱含羞辱意味的动作——她隔着一段距离用剑鞘尖挑了挑他的身体,像是在疑惑:我打得也不重,怎么这人就倒地上爬不起来了。
宋骏云气地涨红了脸,他想说什么骂什么,但身上被扇到的地方又酸又肿又麻又痛,让他疼到吐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我的小徒弟,我新收的小徒弟。”陈柚站在那里俯视着宋骏云,她一字一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徒弟被你们宋家欺辱多年,我来找场子了。”
宋骏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哪怕身上疼地几乎说不出话,他也用尽全力吐出几个音节:“没有!”
宋骏云他自认他们宋家对宋衡玉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不嫌弃宋衡玉他娘插足恩爱道侣感情,不嫌弃宋衡玉一双妖异重瞳,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宋家在宋衡玉这事上已经做到了他们的本分,怎么现在衡殷真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说要给宋衡玉找场子!
缓了好几,等到疼痛消去部分,他立刻开口,难以置信地说:“我宋家何时欺辱他了!令衡殷你……衡殷真尊你如此偏袒他一个私生子!能享受这些本就是我宋家开恩于他!更何况他那不要脸的……”宋骏云急促的话突兀地顿了顿,他若无其事继续说,“更何况他娘插足于我那琴瑟和鸣恩爱情深的兄长嫂嫂,他又生得如此妖异一对重瞳,宋家肯给他口饭吃就已经是见他只是个孩子不知事啊!”
宋骏云语气急促,但等他快速地把这些事都吐露出来后,陈柚脸上的神色不是他以为的被欺瞒的愤怒,而是一种……奇异的?新奇的?古怪的?憋着笑的神色?
“天权峰主,留驹真君,宋骏云。”陈柚用一种很新奇,很感慨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念出宋骏云的职责、道号、以及名字,听得他不知为何地有些头皮发麻,“我,天玑峰主,衡殷真尊,陈柚。”
陈柚她用着和刚才年宋骏云职责、道号、名字一样的语气,从容淡定地像是要为自己后面要说的话加上一层又一层代表可信度的砝码一般,让他得知她说出的真相。
宋骏云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我刚才探查了宋衡玉的灵根,你知道他是什么灵根吗?”陈柚笑了一下,“变异风系天灵根。”
“可是我记得,你们宋家向来是主西白虎与南朱雀的,因此族中弟子灵根都在金灵根、火灵根、土灵根之间。”陈柚对宋骏云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你们宋家嫡系家主大人,是怎么生出一个木属变异风灵根的孩子的?”
宋骏云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柚的话依旧在继续:“如果宋衡玉是你们宋家的孩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宋家家主偷了人,不过宋家主和宋夫人既然恩爱两不疑,那宋家主偷人的选项就可以排除了。”
宋骏云哪怕被这些信息含量极大的短短几句话刺激到大脑宕机,几句话话头里那些不合乎常理的点,还有最为关键的那些极为直白的对他和他的兄长家主的羞辱,都让他气到面色涨红。
偷人家主大人偷人家主大人偷人……
“我还想呢,宋家主,那么大一个宋家的家主,何至于去做偷人的勾当。那么为什么宋衡玉会是木属变异风灵根呢?”
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偷人……
——“难道是宋家的家主大人兴致来了,做了一回偷小孩的人贩子?”
听到陈柚这杀人诛心的一句话,宋骏云郁结于心,“噗”吐出一大口鲜血地瞪圆了眼睛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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