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走水一事,不须奴才们到处传话,便是那天际橙黄的火光,只消看一眼,便明白了。
去救火的都忙着打水去了,庄沉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过来的时候,自是没人注意到他。
彼时君然正在咀嚼最后一块芙蓉糕,见庄沉已经到了自个儿的面前,半点不怵,偏还扬了扬手中的瓷盘,笑得春花灿烂:“喏,毁尸灭迹,大抵是如此了吧?”
他为了达到拯救的目的,在小世界中做过不止一次阴暗晦涩的事情。只这一次不同,他不是主动促成,反倒是被人请求了。
越过君然、看着火光渐渐消失,面容平静的庄沉轻轻咳了咳,面上浮现起一抹不正常的红,他轻而缓道:“嗯,你做得很好。”
他命不久矣,唯有这时候还能替冯婉做最后一点事情。至于冯芸,她是生了自己,可从未尽过养育的责任。不管将来是谁主宰这姜朝天下,冯芸注定是不容于世的。
与其未来连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死去,还不如、不如他这个亲生儿子来当狠心人,给她一点痛快。也算是全了他们这对母子的丁点儿亲情……
呵,说来多讽刺呢。
君然要是知道庄沉的想法,他恐怕也是要唏嘘的。原本的小世界中冯芸确确实实是死了的,只是一带而过的剧情,七窍流血,和中毒的状况一般无二。
可戏剧性的是,并没有具体描述冯芸中毒的过程,也从来不知凶手是谁。
只是他来了,将中毒死亡变成了葬身火海,一样的结局,不一样的过程,如此而已。
软筋散的效用大概是现在才上来,君然觉得眼皮很重,倒也不打算强撑着,干脆闭了眼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永和宫扑灭了大火之后,宫人们只从里面搜寻到一具烧焦了的女尸,烧不掉的衣饰侧面证明了尸体的身份。
锦雀蹙着眉,拿帕子捂着口鼻,确认过冯芸的尸体之后,这才回到冯婉身边。
“娘娘,簪子和饰物都是太妃的,”她忽而低了声,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继续说,“奴婢已用银针试过,确实是芸太妃无误。”
银针被白色的帕子包裹着,泛着黑色的光泽,与帕子的白色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冯婉“嗯”了一声,一双沉静的眼看着烧成空架子的永和宫,本该是获得了解脱的爽快,可现在,也不剩什么情绪了。
“将她葬进妃陵吧。”冯婉的声音飘散在风里,似风也在唏嘘。
或许这结局,便是冯芸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她当初多想出人头地、名垂千史,可如今,不过一具黢黑的身体,最后也只是一坯黄土罢了。
“娘娘,事有蹊跷,咱们不追查下去么?”锦雀收了帕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冯婉摇了摇头,这事情除了雍和殿那位,怕是没人会惹得一身骚的。至于是谁帮了忙,那对她并不重要。
“左右都是要死的,咱们送她上路,和旁人送她上路,不过是殊途同归。”
等到君然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如庄沉所言,冯婉真的没有追究此事。这时候,冯芸的灵棺都已经出发去妃陵了。哪怕有人觉得蹊跷,可却没有一个敢碎嘴的,显然是得了上头的吩咐,一个个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然而这事却没如众人所想就此揭过。
某一日夜里,在扫洒中生出了情愫的小太监拉着小宫女跑到了永和宫,他原是想着永和宫发生了那样的事,定然是不会有什么愿意去那里寻晦气的。便想带着小宫女去调**、搂搂抱抱揩揩油什么的。
小宫女娇俏羞涩,小太监怎么都不得劲儿呢。就想将人拉进那废墟里**一番,左右他没了子孙根,爽一回也无甚大碍。
那会儿他还抱着妹子真啃得起劲呢,总觉得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们,小太监警惕之心渐起,停了动作往那处一瞧,险些没将他吓出屎尿来!
一个穿着华贵衣衫的人影飘动在半空中,发髻衣衫饰物皆是曾经的芸太妃最喜欢的……
于是永和宫闹鬼的事儿不胫而走。当今圣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当场就发作了那对儿宫人,冠了个“毁坏太妃声誉”的罪名,便杖杀了。
而永和宫那片废墟,也就真的成了后宫禁地。无人看守,亦无人靠近。
小童转述的事实便是如此,君然听完,倒没觉得这就是个茶余饭后用来调侃的八卦。
按照冯婉和庄沉的做事方法来看,人死了,地方烧了,再拿闹鬼压制宫中人完全没必要。
唯一的可能,就是做这事的人,他知道是君然杀了冯芸,也一定是跟冯芸有关……
君然特意走了小路过来,曦月楼已经没了看守的侍卫禁军,小童也睡了,否则还没有这么容易能够出来。
等他到的时候,显然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参见晋王殿下。”只需一眼,君然便行了礼。
被小世界宠爱的男主果然不同凡响,在处处受到掣肘的境地,还能绝处逢生,竟然让他想到了这个办法。
庄起原本正在环顾周遭,听到君然的脚步,这才回过头将他虚扶起来。
“你果真猜到了啊,君然。”
自打他回朝以来,就没有跟君然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唯一一次相见,也就是他去宝华宫的那一回。
再来就是他让人传了张纸条给他,表面是营救冯芸,实则不过是试探。然而说试探也不是准确的,君然是来了这里,可后脚就被冯婉发现,连大内水牢都走了一遭,却还能留着一条命出来了。
这是冯婉的计策,庄起自然是知晓的。可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个很不错的法子,至少就是他也搞不清楚,君然究竟是站在谁那一边。
一旦君然这颗已经打入内部的棋子变成了弃子,到了最后,谁都没有了退路。
“王爷手段了得,君然甘拜下风。”君然什么都不提,他晓得庄起会明白。
君然说话打断了庄起的思绪,他没有不悦,只是表情有些许微妙:“若是你原来的主子能如你这般识趣,那就好了。”
君然却笑,他怕是不知道也从未想了解过冯婉为何会这么做的原因。
他话中有话,回答道:“若您是太后,或许做的要比她更加过分。”
“这是何意?”
“您且派人去查一查,一切便都明了了。君然身份存疑,您或许未必会相信我说的。”
小世界的主角们,之所以能够成为主角,人格上应当是有一部分闪光点的。庄起在没有传位玉玺的情况下,还能排除万难,斩奸佞降蛮夷,靠的就是一身胆色,三更睡五更起,经年累月,这才得了万民敬仰爱戴。
君然相信,他一旦知道真相,只要冯婉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应当都是能够包容的。
更不提那日庄沉跟他说的那些。冯婉的父兄是如何死的,她又是怎样克服心头的千万种恶心不甘进入宫中,埋了多大的一个局,控制住了整个朝纲。
这一切若让庄起知道,未必是件坏事。顺便他也可以琢磨清楚,冯婉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想着这些,在走回曦月楼的路上,纵使他披着斗篷,仍旧觉得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或许是上天愿意满足君然的愿望。他刚推门进入,院落中石桌旁,赫然坐着冯婉。
楼外可没有人。显然,她又是一个人出来的。一个人孤独又寂寥,兀自倒着酒水小酌。
“怎么,睡不着出去转了转?”她眼神轻瞥,见是君然,放下了酒杯,便是如此一句。
天色这样晚,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独自出门去的。有了前车之鉴的人可没有那般好的信誉,冯婉怀疑,但是从来不说出口。
唯有第一次,她是拿着那只黑猫当筏子来警戒君然的。只那次君然聪明,躲过了一劫。后头那一次将他关进水牢,冯婉可什么都没说,只将原话奉还,将了君然一军。
被问到的君然了解了她的七分脾性,便也爱拿话堵她:“娘娘不也一样么?睡不着便转到了我这儿。”
夜风稍凉,冯婉在这儿坐了有一阵,酒也喝了不老少。他还敢这般驳自己,心头那股子邪火就窜出来了。
小小的打了个酒嗝,脚步稍有踉跄,拎着酒壶就敢往君然那里跑。
“瞅瞅你这张利嘴,除了一副好皮囊,有哪点儿是讨人喜欢的?”她许是真喝多了,话也突然变多了,“比起那些人送进来让我寻乐子的伶人,你分明差的远了。”
这话怎么回都是错,君然干脆不回答,只含笑看着面前摇晃的她。
因为喝酒,不光是她往日盛气凌人的脸上红扑扑的,就连那双毫无情绪的眸子里,也微微含了水光。零星半点的酒液沾染唇畔,如盈盈楚楚的花蕊,欲叫人上前轻啜一口似的。
君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醉了,还是在假装喝醉,所以不会轻举妄动。可就是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无法完全对面前的女人去除所有的绮念……
尤其是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胸口的时候。
君然:我要控几我寄几!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周四的更新在晚上六点,上榜给大家发红包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这个太后有点坏(10)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