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倒了一杯酒，放在她的面前。
“皇上要是知道娘娘来了，一定很开心。”君然道。
然而在屏风之后的庄沉不愿意让冯婉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加上眼皮沉沉，禁不住君然两句哄，就陷入了睡梦。
“可哀家现在不想见他。”她饮尽后，抬眸看向君然，“你都知晓了？”
没等到君然点头，她却又笑了：“也是，哀家做的明显，你这般聪明，自然是猜得到。”
冯芸害了她，先帝害了冯家的父兄，纵使先帝被她亲手杀死，冯芸也被她的亲生儿子送上了西天，可她仍旧无法平息内心的悲愤。她就是要把这姜朝的江山一一毁灭，把庄氏一脉全部打杀！
她以为这样或许就能解了心头之恨，可事到如今，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你若是现在还准备弃暗投明，或许还来得及。若你真上了我这条船，将来面对的，必然是尸骨无存。”冯婉叹息，“君然，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
庄沉缠绵病榻数日，几波太医来来回回去瞧了好久。奈何庄沉服药多年，吃下的芙蓉糕也不知凡几，那群太医知道是中了毒又如何，只是无力回天，只好开了几帖药给他吊着命。
庄起虽然有上位之心，可是冯婉的曾经一次次挑起他的愧疚之心，而庄沉这个弟弟从未害过自己，反倒是让这个男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倒也不是优柔寡断，只是良心尚存。冯家满门忠臣良将，好端端一个姑娘进了宫，却被先帝玷污。而冯家父子战捷无数，先帝对他们也起了疑心，杀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就有的。冯芸这一顺水推舟，正好牵制冯家父子。
先帝又下了个死战的命令，在冯家军仅十万的情况下，又如何击败敌手三十万的人马呢？
冯家家破人亡，归根究底全是先帝的私心所在。冯婉哪怕有错，也不过是因为太单纯，信了这宫中还有一片真心在。
“王爷是知道了全部么？”君然问他。
这个身上带着耀眼主角光环的男人面色有瞬间的凝重，他望着这片废墟外的明月，一时间只剩下了叹息。
看来是知道了。
君然又道：“太后之心，未必全在朝堂权势。您既然知晓全部，那也应当明白父债子偿、一命抵一命的道理。”
“可你要知道，先帝与冯芸已经死了。若本王和庄沉还要成为牺牲者，那对本王跟庄沉又何其残忍？”
君然自是不会让男主死在反派的手里，可相当于游戏NPC的庄沉，命运如何，却不是他这样的攻略者所能掌控的住的。
“王爷，您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君然只求您一件事，”君然掀袍跪下，面容整肃，“您登基之后，请务必饶太后一命。”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庄起心里反倒生出一丝狐疑，以及他能否胜任皇位的思虑。
先帝励精图治许多年，可一过不惑之年，却变得猜忌起来。庄沉虽是傀儡，可冯婉垂帘听政却也不全是都做了坏事。
那么他呢？
他就一定能做的比这前两者好吗？
也许是君然看出了他的迟疑，便也劝解道：“若为上位者，首要便是自信。王爷是王爷，先帝是先帝，而当今也是当今。从来不同，无须比较。”
庄起闻言，掩去某种情绪。
将君然虚扶起，笑着道：“你倒是看得清。”
奈何朝堂之上，这类人从来活不长。君然在心内哂笑，却不曾在表面上展露出来。
时值六月，莲荷如同洛神波上袜。户外初夏之境美不胜收，姜朝历代帝王总爱带着大臣妃子在这种天气去户外狩猎，原本庄沉也是要带着去的，可他病的那样重，本应该是要取消了的。
可小皇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向太后提议让晋王殿下带着众位大臣出发郊外。众位大臣议论纷纷，觉得太后定然不会答应的。
出人意料的是，太后不仅同意了这事，还多派了不少御林军随行。
不懂门道的还以为太后有多爱护这个“儿子”，懂门道的自然是知道山雨欲来，这不过是太后设下的圈套，就等着晋王殿下往里头钻。
君然身处宫内，自然不会跟着去，但是去永和宫还是与庄起见过面的。庄沉应当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又要保住冯婉的命，这才变相的跟庄起示好。
他这么做，显然是隐晦的昭告群臣，这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届时众臣虽是处境尴尬，但难保不会有弃暗投明之人。
可若在朝堂，冯婉依旧一家独大，把持朝政，群臣自然倚仗权势更甚之人。
可庄起要是带着众臣去了郊外，他能够行动的范围就要比皇宫大得多，能够撬动的墙角必然也不在少数。即便身边有御林军的桎梏，但别忘了，庄起可是去过战场的，笼络的势力虽少，但也不至于抗不过两三日。
加之庄起的男主光环，那群大臣最后倒戈的还不知是谁。
更何况冯婉的最终目的，本就不在庄起一人，她是要毁了庄氏皇族，还有这整个姜朝。
君然虽未将这些事全都告诉庄起，但相信以他的才智，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宫外如火如荼，宫里也不甚平静。“山雨欲来”这个词倒是形容贴切。
君然每日都会去雍和殿看望庄沉，可庄沉却不是次次都会见他。但每见到一次，庄沉总会比上一次更憔悴一些。
直到这一日，前些日子晴空万里、太阳高悬，这一日却陡然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滂沱大雨，君然望着曦月楼外的天空，不知为何，心头一沉。
等他只身去往雍和殿的时候，大太监正站在宫外，撑着伞似乎准备出去。
君然见他面色阴沉，眉心紧皱，连衣摆都不整理就准备冲进雨中，君然想他应当是去宝华宫通报冯婉的。
可他才走近了，却见大太监登时松了口气：“君然，你可算是来了。皇上一刻钟前咯了不少血，眼看着已是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本想立刻通知太后，可皇上非要让杂家去叫你来。”
君然眉头深锁，尚未回话，那大太监却是急了：“快别磨磨蹭蹭了，皇上在里头等你，咱还得去通禀太后娘娘呢！”
小皇帝许是真到了生命尽头，一直惨白着的脸，此时变得白里透红；唇色也渐渐有了血色，原本半丝精神头没有，现在却精神奕奕，还能坐在桌前，笑着跟君然打了招呼。显然是回光返照。
君然抿了抿唇，哑声道：“皇上宣臣来，所为何事？”
庄沉却笑：“庄起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聪明的人向来自信，可等到年纪大了，就会像父皇那样，变得愚不可及，却又沾沾自喜。”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半点不带喘，好像之前的病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朕不知道庄起会不会变成那样，但若你要留在他身边，千万不要锋芒毕露。”否则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的事情，实在比比皆是。
君然向来通透，自然明白庄沉在提醒他什么。可是他从未想过要留在庄起身边当个权臣。
“臣知晓了，定会小心注意。皇上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小皇帝莞尔一笑，微微低着头，披在肩头的枯黄发丝倾泻而下，隐隐露出一小截下巴：“也是，你这样的人，一定知道如何趋利避害。但今日朕另有一事要告诉你。”
白白软软的手指沾了杯盏之中的茶水，一笔一划在桌上写着什么，等到收了手，君然看清了上头的字。
君然拢在袖笼中的右手微颤，紧紧注视着仍在浅笑的小皇帝。
剧情中一直没有揭露的秘密，此时竟这般轻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个世界快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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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个太后有点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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