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宋清河念着自己如今是有主子要伺候的人,起了个大早。她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才打了水煮开,瞧着温度差不多,才端到沈洺门口去,准备伺候他起身洗漱。
其实南宫就这般大,每日便是就这般睡过去,也没什么。但宋清河总觉得,人便是到了这般地方,也是不好总躺着什么都不做。至少……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精精神神的,便是死在这里,也死得体面一些。
胡思乱想着,宋清河深吸一口气,朝屋内喊道:“殿下,奴婢听着您屋里有动静,可是要起了?”
话音落下,屋内没有人应答,不知是否还未起身。但宋清河又总隐隐约约听见脚步声,正想多问一句,便见眼前的门被猛地拽开。
宋清河本来就胆儿小,被沈洺这般突然开门一吓,险些打翻手中脸盆。好在她手上力道还算稳,死死抓紧脸盆,又稳住身形,好歹没叫自己摔倒出丑。
沈洺这般吓自己,宋清河心里头堵着气,但碍于主仆,也不敢说什么。她抬眸朝对方看去,刚要说什么,却是愣了一愣,忙问:“主子,这……这是怎么了?”
看着沈洺的脸,宋清河吓得脑子嗡嗡响,满脑子都是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长了这样的红点点,她该怎么办才好……
沈洺垂眸嗤笑,余光瞥向门口,见缝隙间露出一片衣角,声音大了几分,质问宋清河,“你说怎么了?这饭菜里的毒不是你下的?”
宋清河一怔,皱眉看向沈洺,满脸都是不解,“什么毒?怎么会有毒呢?那饭菜是外边送进来的……”
宋清河话都没说完,就听见外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两名守门太监纷纷走进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还特意绕到沈洺跟前,想瞧瞧脸上长了红点的废太子是个什么模样。
沈洺也不是那般好欺负的人,他眸光阴狠,斜睨了二人一眼。
两名守门太监笑容僵了一瞬,心里嘀咕沈洺怎么脸上生了红点,容貌仍是半点没差。
宋清河没管那两名守门太监,只咬了咬下唇,让自己镇定下来,满脸坚持地面对沈洺,“我没有下毒。”
沈洺冷哼一声,也没有回答相不相信,只甩袖进屋去。
这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宋清河,仿佛笃定是她下了毒。这般被冤枉,她难免觉得委屈。
那两名太监仿佛瞧不懂他人脸色的,那矮个儿太监率先笑容满面地凑上来,乐呵呵地对宋清河说:“哎哟喂,你竟然也想通了!没想到啊,你瞧着娇娇小小一人,动起手来竟这般的狠。为了向皇上表忠心,竟给废太子下毒,真是佩服佩服啊!”
宋清河脸色难看,目光停留在矮个儿太监身上,后退两步与二人拉开距离,才说:“那有毒的饭菜怎么回事?”
高个儿太监听着不对劲,走上前来,皱着眉说:“你不知道?这毒难道不是你下的?”
宋清河见二人也是一口一个她下毒,气得跺了跺脚,话也不愿多说两句,转身便要离开。
矮个儿太监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看向高个儿太监。高个儿太监却抬手叫他稍安勿躁,出声叫住宋清河,“宋清河,昨儿个那份午膳吃得可好?那可是我们哥俩特意使了银子,叫厨房弄点肉进去的,就想着你小小年纪可怜,被排到了南宫来。”
宋清河更是皱眉,上下打量高个儿太监,只觉这人奇怪。便是可怜她,那也不能主子的吃食还不如做宫女的。即是两份不同,那她自然是将好一些的给沈洺,如何会留给自己呢。
高个儿太监好奇地看着宋清河,轻笑一声,问:“怎么?是肉不好吃吗?”
宋清河狐疑看他二人,心里隐约觉得是试探,但又怕自己猜错了,只淡淡道:“有肉的午膳自然要给主子,怎么会自己吃。”
说完,宋清河也没搭理他们,转身进屋去。
两名太监听了这话,大眼瞪小眼的,忙闭嘴离开。
-
福泉宫内。
“那守门太监见宋清河脸上没印子,还当是没发作,一问才知下了东西的饭菜叫废太子给吃了去。”福慧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将南宫守门太监所禀报的都说出来。
“什么?叫沈洺吃了?”谢玄姝丹凤眼一瞪,凑近福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宋清河这小贱人!诡计多端,竟还知道祸水东引!”
“娘娘说得是,宋清河那贱蹄子……”福慧忙附和起来,可话都没说完,一个巴掌便甩到了她的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也是个蠢货!好好的事儿,你竟办成这样!”谢玄姝按着胸口,强压住心底怒意,扫了一眼福慧被打得红肿的半边脸,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安抚一番。
“奴婢没用!是奴婢蠢,没能办好娘娘吩咐的事儿!”福慧心头暗恨,却仍是挪上前,哭丧着脸,拔高音量向谢玄姝请罪,又安抚地对谢玄姝说,“娘娘,好在那废太子也怀疑宋清河了,多少也算是有收获……”
“呵,怀疑有什么用!他又不杀了那贱东西,他怀疑根本是毫无用处!”谢玄姝本就听不得大声喧哗,福慧这般大声喊叫吵得她脑袋嗡嗡响,更别说还听见这样的话,更是心头郁闷,冷笑着骂道。
“那……那再加一把火?咱们往废太子屋里头放火,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儿,废太子总不能再放过那贱人了吧。”福慧摆出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着看向谢玄姝,出了个主意。
“蠢货!”谢玄姝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想不到这样蠢的主意竟是福慧出的,气得下意识甩了她一个巴掌,生生把她另一边脸也打肿了。
原本谢玄姝也不想的,她也明白自己是气昏了头。但她趾高气扬惯了,又拉不下脸来安抚福慧,只冷冷别过头,“短时间内不再动手了,少出这样的蠢主意。”
福慧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啜泣着答应,“是,娘娘。”
这时,一名青色衣衫的女子徐徐走近,笑着对谢玄姝说:“福慧也是为娘娘着想,娘娘何必生气,该高兴身边有这么个忠心之人才是。”
女子瞧着比谢玄姝显老一些,却能瞧出年纪该是差不多的。
这女子是福泉宫的掌事姑姑,也是谢玄姝的奶姐。当初随谢玄姝入了燕王府,又随她一同入宫,当上这福泉宫的掌事姑姑。
谢玄姝对这位奶姐多少存了几分依赖,见她来,神色稍显缓和,拉着她的手喊:“青岩……”
被唤作青岩的掌事姑姑安抚地拍了拍谢玄姝的手背,轻声对福慧说:“福慧,你先出去。我屋里有药膏,就放在头一格柜子里,你拿去擦一擦脸,也好得快些。”
福慧对青岩不大热情,她敷衍点头,又朝谢玄姝行礼告退,方徐徐退出。
出了门,福慧脚步微顿,恨恨地回头看去。
这个青岩,假惺惺做什么!谁要用她的药膏,装什么好人!
福慧心里骂着,又想到谢玄姝,心里更是不满。她跟了谢玄姝许多年,为谢玄姝办事许多年,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个青岩!
谢玄姝变得易怒,一受刺激就要不舒服,叫心中更为浮躁这事儿,福慧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今日她才故意激怒谢玄姝,再悄悄将这事儿传出去。这个主子不护着她,不偏袒她,自然有重视她的主子!
想着这些,福慧冷笑,大步离开。她也没去青岩屋里拿药膏,只顶着这张脸,在福泉宫走了一圈,又借口到外边办事,离了福泉宫去。
福泉宫正殿之内。
青岩为谢玄姝按着额角,心疼地看着她,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已是宫里头最得宠的了,还想旁的事做什么呢。左右永昌伯府也不是什么无名寒门,便是日后失了宠,皇上也不敢真要了您的命。且这般作为,若叫皇上知晓,怕是要心生不喜,到时候岂不是……唉,还是安稳过日子好呀,娘娘!”
谢玄姝红了眼睛,转头看着青岩,哽咽着说:“奶姐,难道你不明白我的苦楚吗?我……人人都只瞧见贵妃的荣宠万千,哪里知道……沈允信他根本就不是人!”
青岩哪里不知道,她拉着谢玄姝的手,轻轻拉开那衣袖,露出底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含泪恨恨地说:“若当年早些定下亲事,不来选秀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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